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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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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也莫名其妙地紅了臉,隨即抬起了頭,道:「玉京姐姐,這也沒什麼,侯相公至少是規規矩矩當我們是朋友在說,有些人口沒遮攔地拿我們開胃,甚至於說些更粗俗的笑話,我還不是得聽著,我雖是個清倌人,但是跟大家閨秀還差上一大截呢!那來這些講究。」 卞玉京微怔道:「香君!你怎麼這樣子說話呢?清倌人跟大家閨秀一樣的尊貴,那個客人要是在你的面前講了粗話,或是過份的輕浮,你可以拔腿就走,就是告到官裡,也沒人說你失禮。」 香君卻冷笑道:「玉京姐,這都是咱們自己在哄抬自己而已,在別人的眼裡,清倌人只不過是一對大蠟燭跟幾百兩銀子而已,有什麼差別呢?所以我從沒有端過清倌人的架子,咱們要看得起自己,不在這上面爭。」 「那……要在什麼地方爭呢?」 香君道:「這個我一時也說不上來,反正我並不以自己是個歌妓為恥,我們的職業雖不高尚,但我們的人品卻不低賤,有些地方,我們比那些鬚眉男子,衣冠大夫,更懂得廉恥,更明辨是非。」 侯朝宗不禁道:「好!好志氣,說得好,香君,為你這番話,我值得敬你一盅酒。」 他果然恭恭敬敬地為她斟滿了一盅酒,香君也泰然地一飲而盡。 卞玉京笑說道:「香君!你也真是的,侯相公不過是跟你客氣,你倒人五人六,像是真的了。」 香君道:「沒什麼好客氣的,我相信我自己說的是真話,領得起他這一杯酒。」 朝宗道:「我也不是客氣,更不是虛情假意,是誠心誠意地敬酒。」 卞玉京看了兩人一眼,笑道:「你們兩個人一個是誠意正心,一個是問心無愧,倒是心心相印,相敬如賓,看來竟是我多嘴多事了。」 香君不好意思地道:「玉京姐,你不會說話就少亂用成語,什麼叫相敬如賓,心心相印,你懂不懂?」 卞玉京笑道:「我雖然沒有鄭癲婆那麼好的學問,但這幾句普通成語還不會用錯的,看來我不但是多嘴多事,連人在這兒都是多出來的,我走好了。」 她說走就要走。 香君忙道:「玉京姐,你走我也走。」 卞玉京笑笑道:「我有門戶要照顧,不能光陪你們,你走算什麼,總不是要幫我招呼客人去,那可不敢當,回頭你娘找我算帳,我可受不了。」 朝宗把香君也拖住了。 香君何嘗想走,不過不太好意思而已,朝宗一拖,她也就順勢坐下了,而且就坐在朝宗的腰上,她掙扎著要起來,朝宗卻不放人。 朝宗把她抱得緊緊地道:「別走開,聚少離多,這一別後,要好久才能再見呢!你也跟我溫存一下。」 香君白了他一眼,道:「還說呢!他們一定看出什麼了,回程上,妥娘姐姐就一個勁兒的笑我,說我們兩個怎麼樣怎麼樣,其實天地良心,她還由你背了半天,比我跟你還親熱呢!」 朝宗笑道:「天地良心,當然是我們親熱。」 香君道:「她怎麼知道,除非你告訴她了。」 「我告訴她這個幹嗎!」 「那或許是她從我臉上看出了什麼了。」 朝宗道:「沒有的事,少女少婦,或許會有點兒不同,但那絕非旦夕之間就能看出來的。」 「日子久了就會有象徵嗎?」 「也不會太明顯,最明顯的改變是行動與言談上,少婦對男女之事,臉皮比較厚,不像少女般,一聽就臉紅,外貌上的改變是很少的,所以別人要試一個女子是否貞節,只有在新婚之夕才能確定。」 香君紅了臉,低頭沉思片刻才道:「侯郎,將來你怎麼對我是一回事,我也不會對你要求什麼,但至少你必須為我梳攏一次,讓我好有個交代。」 「當然!我說過了,他日必不負卿。」 香君又尋思了一陣,道:「一兩年內,請你務必設法來一次,若是不方便,你擔個名就行,其餘我自己設法。」 侯朝宗急急地說道:「香君!這是什麼話,我說過必不負卿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對天誓盟。」 香君道:「不必了,老天爺除非吃飽了撐著,才來管這些閒事,天下該管的事太多了,咱們也不必拿這種事去麻煩老天爺。」 朝宗道:「天心雖遝,無所不在,無微不至,但叫心誠意虔,自然神明共鑒。」 香君道:「我是說,這是你我兩個人的事,你知我知就好了,何必去煩瀆神明,神明若是無暇管,發了牙疼咒等於沒發,神明若是管了,我反而認為他太無聊,放著那麼多的大事不去管,卻有閒情來理人間風月。」 朝宗歎口氣道:「香君!你還真難侍候,連做你的神明都不容易。」 香君笑道:「我本就是個怪物,你該打聽打聽的。」 這一下子她又顯得嬌媚了。 侯朝宗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四片唇兒相觸,他們頓時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已不知身在何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有人說道:「二位,好了吧,我的兩條腿都站酸了。」 那是卞玉京的聲音,兩人趕忙分了開來。 香君跳了起來道:「玉京姐,你嚇了我一跳。」 卞玉京忍了笑,說道:「不是我煞風景,是你娘來了,說是千歲府裡宴客,點了你們母女兩人的局,她已經坐了車子來了,我說要給你補補妝,先來通知你一聲,你打點一下快去吧!」 香君皺著眉,道:「我已經跟娘說過了,今天不再出局的,怎麼又跑來找我了呢!」 卞玉京笑道:「貞娘對你可是天地良心的,若不是十分為難,無法推辭,她也不會來找你了,這次朱千歲是歡宴鳳陽總督馬士英,下了條子把秦淮河畔舊院的名角見全召齊了,只漏了一個癲婆,那是因為她扭傷了腳筋,那位千歲的大管家硬是到她屋子裡,驗看了她的腳後,才相信了的,因此任何理由都無法推託的。」 香君不禁犯了性子道:「我就是不去,他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能把我抓上衙門去坐牢不成。」 卞玉京道:「小妹子,別犯牛性,那位千歲爺雖是皇帝的親戚,但卻是個出了名的大老粗帶楞頭青,你若是弄擰了他,他真能下片子叫官府裡來傳了你去,不判你坐牢,卻能打你的板子,誰叫你在花名冊上注了樂戶籍呢,有了門戶,你就沒有理由不出堂差。」香君的眼睛卻已紅了。 卞玉京歎了聲又道:「香君!平常你可以使性子,拿翹搭搭架子,有些做官的生來賤,偏吃這一套,還有則是怕有礙官聲,不好意思跟你計較,但是這位千歲爺你可別去惹他,他是世襲的富貴,不怕言官們彈劾,可是南京的小霸王。」 侯朝宗道:「是那一個千歲府,這麼神氣法。」 卞玉京道:「是建安王府,禦封的鎮國中尉,叫朱統類。」 侯朝宗道:「那是皇室的嫡親,香君!你還是去吧,這種皇親最難纏,不學無術,又不講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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