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千樹梅花一劍寒 | 上頁 下頁
一四八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來出世的,打擾他也沒有關係……」

  說著手上用了一點力,木扉呀然地開了,原來那門並未上閂,只是虛掩著的,林淇跨了進去,又把門帶上了!

  開門、關門,都發出了不算小的聲音,可是並未驚動裡面的人,鐘鳴如舊,一聲間一聲,聽來十分清楚,卻不像是就近發出。

  因為那鐘聲空明幽遠,好像從頗遠的地方傳來,林淇倒不禁奇怪了道:「這所寺院倚壁而築,院落不深,那鳴鐘之人又在甚麼地方呢?」

  隨著鐘聲的引導,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過荒草蔓生的空庭,來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見一尊佛像,林淇更奇怪了?

  在靠牆的地方還留下一塊大石,雕成蓮座之狀,蓮座旁邊的石楹上還留著斑駁的字跡!

  「紫竹林中觀自在 白蓮臺上現如來」

  這分明一尊觀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來,那佛像的體積一定十分巨大,可是佛像不見了。

  殿屋猶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不會塌圮,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會有碎石,可是此間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幹甚麼呢?那麼大的一座佛像,搬動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掃得很乾淨,可見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還在敲鐘,非僧即尼,既是佛門弟子,又為甚麼要移走石像呢?

  這一切都像那鐘聲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淇懶得去化腦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鳴鐘之人,一問就知道了。

  鐘聲仍在斷斷續續地響著,由殿旁的雲門中傳出來,林淇立刻又折向雲門,往殿后走去,來到一間偏殿。

  那裡也是一樣,空無一物,地上留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來,兩旁應該是十八羅漢,正中的大石座該是佛祖如來。

  林淇在偏殿中沒有多留,循著鐘聲又穿過一扇洞門,一殿連一殿,約莫經過五、六座空殿,所見的情形完全一樣,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無一物。

  一直來到最後一進,佛殿到了盡頭,觸目是一片岩壁,岩上原來也刻著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個個的空穴。

  而那鐘聲卻像是從身後傳來了。

  林淇懷著滿腔的疑惑道:「怪了!我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別的通路,也沒有看到人跡,怎麼會走過頭,把鐘聲滑到後面去了呢?」

  「再說這鐘聲聽來仍像是從遠處發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前後都沒有其他寺院,那擊鐘的人又在甚麼地方呢?」

  他不肯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門,聽了鐘聲卻又在身後了。

  奇事!怪事!邪事。

  聞聲而不見其影。

  林淇在心中奇怪著,卻不信邪,前前後後地搜索著,結果卻一無所獲。

  當他走到寺門時,鐘聲如在前,走到岩壁處,鐘聲又在後,於是他有一個決定,那鐘聲不前不後,在中間發出的!

  細心地找了半天,他判斷鐘聲的來源是在入門的正殿,這個判斷是他經過多次的嘗試搜索後,才得到的結論。

  也只有他那種武功修為,才能作此結論,換了一個普通人,恐怕永遠也找不到鐘聲的來源了,因為那鐘聲聽起來似乎還在很遠的地方呢!

  夕陽早已落山,殿中一片黑暗,林淇用了敏銳的目力,仍在搜尋這種神秘的鐘聲,空殿四壁在他眼中仍是十分清晰!

  找了半天,他終於摸到一點門徑了,那鐘聲每隔半盅茶的時間才響一次,每次鳴四響,極有規律,而且每次他走到石座附近時,鐘聲比較響亮一點。

  這「比較」兩個字,也只能對林淇這種內功精湛的高手而言,因為其間的差別太小了,換了個內功較淺的人也斷乎無法分辨!

  林淇雖然聽出一點端倪,心中卻更為驚詫了,因為他發覺這鳴鐘之人也一定是個武功高手,否則那鐘聲每次強弱的程度,絕不會能接近到幾乎完全相同。

  再者他也是個音律中的高手與知音,所以在鐘聲裡也聽出一點異征,那鐘聲聽來似乎充滿了和平與寧靜,隱約間卻含蓄著殺伐之音!

  林淇不禁歎了一口氣,在心中暗道:「我原是為那鐘聲的安祥所吸引,所以才毀劍棄世,到此地來求取安寧的,誰知那鳴鐘之人仍然抑制不了心中的塵念,聽來好像他是在等候著一場挑戰似的,由此看來,世上竟無一片真正的安靜土……」

  慨歎儘管慨歎,找尋那人的工作卻未停止,他端坐在石上諦聽良久,終於發現那鐘聲是由他身下的石座中傳出,而且他那靜止的身體也隱約可以感觸到,石座被鐘聲所激起的輕微的震動!

  這一發現使他更驚奇了!

  「難道這石座下還另有棲身的所在嗎?」

  他突然站了起來,將耳朵貼在石座上靜靜地聽著。

  不錯,鐘聲更響亮了,響亮得使他的耳鼓也起了震動。

  林淇毫不考慮,雙手扳著石座,奮起神力向上一抬,那深埋在地下,重逾千斤的石座,竟被他拔了起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深洞。

  而那鐘聲才響了兩下,竟也破例停止了。

  洞中漆黑不見只物,只有「嗖嗖」的冷氣逼入。

  林淇不敢造次,只是對著洞口喊道:「下面的朋友,你可以出來了……」

  洞很深,使他的叫聲蕩起「嗡嗡」的回音,良久之後才傳出一聲歎息!

  這是一個女子的歎息聲。

  林淇的驚奇還沒有來得及作更多的反應,洞中已冒上一條人影,在殿中四下如閃電般地飛繞一匝,接著是「篤篤」的火石磨擦聲,那人已將殿角四周的蠟蠋都點燃了,殿中立刻變得異常光明!

  林淇沒有看到那人的面貌,只是看出她的背影,那是一個道姑,長髮梳成一個高髻後,還拖著馬尾般的辮,一直垂到腰下。

  那道姑慢慢地回轉身來,輕輕一歎道:「老魔頭,算你贏了!」

  林淇卻不禁一愕!因為這道姑還十分年輕,容顏尤為秀麗,眉目之間孕含飄灑出俗的翩翩仙風!

  那道姑見到林淇之後也是一驚道:「咦!你不是老魔頭……」

  林淇被她說得莫名其妙,睜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那道姑卻頗為高興地道:「幸好你不是老魔頭,那我還不算輸……你是誰?」

  林淇一拱手道:「在下姓林名淇,偶爾行經此處,聽到仙姑的鐘聲……」

  道姑神色一動,「嗯」了一聲:「你叫林淇,你是柳無非的弟子!」

  林淇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簫聖』傳人,不知仙姑因何知曉……」

  道姑輕輕一歎道:「『簫聖』之名果然無虛,看來我們『音中三絕』要數他獨尊了!」

  林淇聞言一怔!再看那道姑道腰下懸著一支白色的玉笛,不禁道:「仙姑莫非是『笛仙』雲逸?」

  道姑點頭道:「不錯!貧道正是雲逸那『笛仙』兩個字,今後卻不敢再用了,音中三絕,只有令師那一支金簫可以當一個『聖』字而無愧!」

  林淇聽她自承就是「笛仙」雲逸,倒是無法相信,因為「簫聖」、「鼓王」、「笛仙」,世稱音中三絕,享譽武林數十載,柳無非與雷天尊都是鬢須斑白的老者,她何以會如此年輕呢?

  雲逸從他的神情中看透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相信貧道?」

  林淇臉紅了一下道:「從仙姑年貌上看來,在下的確無法相信……」

  雲逸輕輕一笑道:「這一點難怪你要懷疑的,可是目前我也不願多作解釋,反正貧道絕非冒名,你相不相信都沒關係!」

  林淇頓了一頓才道:「仙姑如此說,在下絕對相信……方才聽仙姑的口氣,好像與人拚鬥……」

  雲逸點點頭道:「不錯!我是與人相約比鬥,那老魔頭的琴上功夫的確超人一等,我與他較量了一天一夜仍是不分上下,這才另外想出一個決高下的方法……」

  林淇忍不住插口道:「仙姑剛才是在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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