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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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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混混兒為了找柳青兒,在長安城裡城外四下搜索,看見韓翃跟一批胡兒衝突,他們倒也機警,留下一個人在這兒照料著,另一個就趕緊去通知許俊。 許俊這兩天正忙著,因為侯希逸有許多事要找他辦,但一聽韓翃出了事,扔下一切就跑來了。 那個混混兒在此地目睹一切,他很機警,不敢上前幫忙,唯恐那些胡兒會拔刀殺人,但也知道韓翃沒受多的重傷,只是心力交瘁,急怒攻心,一口氣給堵住了,現在呼吸已是漸漸複回,只是神智尚未清醒,忙找了一塊門板,把韓翃放了上去道:「許爺!好了,回家再說吧!」 把韓翃抬到了大營裡,許俊在路上,也由玉芹的日中問到了別後的情形。 她們是在回家的路上被劫擄的,劫取她們的胡首叫沙吒利,是回紇胡部的一個王公,手下有幾萬人,這次盡率所部入關,幫助大唐退燕軍,建功頗偉,而他本人也十分蠻橫,他在援唐的諸胡中,也是很強的一股勢力,居於領導地位,所以才敢在長安橫行不法。 沙吒利擄劫柳青兒後,十分寵愛,立刻就收為七夫人,他來到長安,前後已經搶了六個女子,都收作夫人。此人蠻橫無比,他看中的女人,非要弄到手不可,而且將來還準備帶回去。 前面的六個女子,其中三個是有夫之婦,而且第五位夫人的丈夫還是唐朝皇帝駕前的侍衛官,妻子被搶,那位侍衛自然不甘心,糾合十幾名同伴前去索討。 沙吒利不但不加理會,反而將那十幾個人都殺了,而後惡人先告狀,反而跑到皇帝那兒去,說那十幾個侍衛要搶他的女人,被他殺了。 他帶了幾百名騎土,在禁宮前拋下了首級,說是要請皇帝出來講理,給他個公道。 斯時,侯希逸去迎上皇御駕歸來,郭子儀與李泌的兩支大軍還在淄清平盧一帶掃蕩安史餘孽,朝廷雖然有上萬的禁軍,然而跟胡兒的勢力相較顯得很薄弱。 皇帝不敢開罪沙吒利,只有派出了一個將軍來跟他交涉,其實,那根本不算是交涉,那位將軍自己承認禦下不嚴,向沙吒利道歉,被殺的人已經死了無法治罪,只有埋在亂葬崗以示懲。 至於被他搶去的女人,那更沒人敢提了,沙吒利心裡也明白的,反正掙足了面子,也就沒有深究。 柳青兒被搶在沙吒利獨佔的一楝王府中,也聽說了種種事情,她知道很難脫出魔掌,本想一死以求貞的,但是卻怕害了韓翃。 她知道韓翃愛她極深,分手時還再三關照懇求她珍重此身,不管遇見了什度情況,都要保全生命,若是知道她死在沙吒利手中,很可能會不顧一切來找沙吒利拚命。 而且,她還不敢讓沙吒利知道她的身份,否則沙吒利恐怕會主動地找上韓翃,去殺了韓翃。有三個女子的丈夫都是被沙吒利的手下殺死的。 可憐她含淚忍悲,在屈辱中偷生,她告訴沙吒利,說是一個大官的逃妾,那個大官在追隨上皇西遷時,被認為是楊國忠的同黨而為亂兵所殺,所以她現在是自由的。 這麼說的目的是沙吒利相信她身上別無牽掛,可以一心一意地追隨侍奉沙吒利,而她對沙吒利也表現得十分柔順,目的就是想取得行動的目的,能夠等待韓翃來到之時,設法脫離沙吒利而重回韓翃的懷抱。 這兩天,因為聽說侯希逸已經把上皇迎了回來,柳青兒想韓翃一定也回來了,一定急著在找她,所以她才設法要出來一趟。 好不容易向沙吒利請得允許,但沙吒利卻派了十多名親兵,吩咐嚴加保護,並且不准任何人前來打擾,犯者立殺。 原來沙吒利對她十分寵愛,前面六位夫人,到現在為止還被深禁在王府中,不准出內院一步,更別說是出大門了。 能夠放柳青兒出來散散心,已經是十分難得了。可是沙吒利也知道,儘管柳青兒對他百依百順,但態度上總顯得有點勉強,可見還沒有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他希望能以情而動之,但也得防備她逃走。 柳青兒在車上,雖然希望能跟韓翃通個消息,但是也體驗到情況的險惡,她寫好了一封信,包在一塊金子上,想找個機會交給一個人,金子作為報酬,希望拾到的人能夠將信迭給韓翃去。 這封信一連兩天,都沒有機會遞出來,因為那些家將看守得太緊,不准任何人接近車子一步,那個車夫老姚雖是漢人,卻也一樣的行動不自由,出外有人跟隨,回府後不得外出,因為沙吒利對中原女人很感興趣,這些搶來的老婆,他打算全部帶回去。 柳青兒到灞橋去,原是懷舊遣懷,卻沒想到聽見韓翃的歌聲,卻不敢出聲招呼,怕韓翃不明究竟找了上來,性命就難保了。 正在想法子如何與韓翃聯絡,卻聽見韓翃的悲歌再起,一時忍無可忍,出聲相和,那知卻為韓翃惹來一頓毒打。 柳青兒沒辦法,強忍悲傷,叫玉芹下來,認作是韓翻的妻子,否則必將引起沙吒利手下的懷疑。 她利用沙吒利的寵信,打了那個家將一頓,也把玉芹留下來,說明一切。自然也看看韓翎是否能由侯希逸那兒想辦法。 柳青兒的下落終於找到了,然而,許俊卻發了愁。他知道事情很難辦,別的胡酋,侯希逸的影響力或許能及,但沙吒利就難辦了。 他是胡人的頭兒,手下眾多,蠻橫跋扈,皇帝對他都沒辦法,只想早點犒賞過了,把他們趕回塞外去了事。 但是韓翃卻不這麼想,他知道沙吒利若是回去,一定會把柳青兒也帶走,而他卻實在丟不下這個妻子。 玉芹拿出了柳青兒帶在身邊兩天的那封信,信是柳青兒用眉筆寫在一方絹帕上的。 信上說她落入沙吒利之手的經過,那些玉芹已經說過了,而且說得更為詳細。 不過有一些卻是她沒說的。柳青兒知道沙吒利的勢力,也知道從他手中要回來的機會不多,若是侯希逸也沒有辦法,就不要勉強,更要韓翃不要對這件事看得太嚴重,好好地照顧玉芹,另外再娶妻生子,延續香煙,莫作祖宗罪人。 至於她,也一定會堅強地活下去,忍受一切的屈辱,期待著將來的重逢,她相信老師太為她所作的命相測卜,老師太說她將有一場災厄,但最後必可否極泰來,將來可卜夫婦團圓的,她相信有這一天,所以她有勇氣忍受一切,她鼓勵韓翃好好地活下去,寄希望於將來。 這本是韓翃勉求她的話,現在她拿來勉勵韓翻了。 最後她舉漢朝的蔡文姬為例,文姬流落胡邦數十年,最後仍然是回來了,她相信自己也能。 也許歸來時,她已是雞皮鶴髮的老婦,但她仍然渴望著投回韓翃的懷抱,她的愛情不會變。 她會自己珍重,也要韓翃珍重。 絹上淚痕斑斑,可見她在書寫時,心情是河等的悲痛,但她的字跡仍具穩定而有力,證明她堅定的決心。 韓翃執著那方絹帕一口牙齒已咬入了嘴唇,唇角在滴著血,他的心也在滴著血,神情顯得很可伯。 許俊連忙道:「大哥!你看開些,多想想大嫂的話!」 玉芹也哭著道:「爺!娘子歷盡千辛萬苦,只有一希望,就是跟您重聚,您可不能叫她失望,要你們倆個都好好地活著,大家才有希望,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是逼她尋死路了。」 韓翃想起她信尾的幾句話:「君其千萬為妾珍重,善保此身,今後妾為君生,君為妾生,雖隔萬里之遙,然兩心相系不斷,庶幾尚可夢裡相晤也,君不棄妾,妾不負君,終有重圓之日,若天果不相憐,必不叫吾等再偕白首之盟而中道相奪,則早聞君死訊,妾必不待夕,立隨君於地下……」 這是何等堅定的信心!這是何等堅貞的愛情! 韓翃盡了最大的努力,終於使自己平靜了下來,因為玉芹還要回去,去侍候柳青兒,也帶韓翃的消息回去。 柳青兒在叫她下來時,已經吩咐過她了:「今天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爺的消息,以後我會再打發你出來的,那時你就不必再回來了,好好地跟著爺、侍候爺吧!」 所以玉芹垂淚道:「爺!您還有什麼要問的?」 韓翃想了一下道:「你們的生活還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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