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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是我家汗爺的七夫人在此游春,閒雜人等不得前去騷擾,你趁早滾遠點。」

  韓翃一聽火就大了,他因為柳青兒被胡人搶去不知下落,好不容易聽到聲音,而這幾個胡人卻不讓他過去,因此他大聲叫道:「這是我大唐的地方,可不是你家汗家的,你憑什麼不讓我過去?」

  那些胡人橫行已慣,那裡受得人如此頂撞,一個胡人伸手就是一鞭,將韓翃擊倒在地,口中還怒喝道:「大膽的狗才,你在找死!」

  韓翃被抽得倒在地下,虧得旁邊有人扶了起來,那人低聲勸他道:「先生!你是個斯文相公,怎麼跟他們頂上了呢?這還是侯司馬大人來了,他們才收斂著點,若是在前兩天,他們怕不一刀砍了你。」

  韓翃卻不在乎自己挨了打,他掙著要過去,口中道:「我的妻子在那邊,我一定要找她去。」

  那胡人這時才注意韓翃的服裝,他穿的是文士打扮的便裝,但服飾很新,質地很好,顯見得是有功名的倒是未敢再使凶了,只是兇狠狠地道:「你睜開眼睛看看清楚,那邊只有一輛車子,車中坐的是我家七夫人,再也沒有別的女子,那裡會有你的老婆!」

  韓翃卻固執地道:「有的!我聽見她的歌聲,那是我妻子的聲音,我認得她的聲音。」

  其他的人也道:「是啊!我們都聽見了,那歌聲還真好聽,在長安,有好幾年沒聽見這麼好聽的歌聲了。」

  那胡人卻橫目怒吼道:「住口!你們在找死,剛才是我家七夫人在唱歌!」

  韓翃也怔了一怔,卻見車簾一掀,探出了一張臉,雖然已經兩三年不見,他還依稀的認得,那是玉芹!一陣欣喜難忍,高聲大叫道:「玉芹!玉芹!是你在那兒嗎?」

  叫著跑過去,那胡人卻使馬鞭一勾,纏住了他的腿,將他拖倒在地,另外幾個人亂鞭齊下,雨點似的落在他的身上,韓翃也不覺得痛,仍是掙扎著要起來,口中大叫道:「玉芹!玉芹!青娘!青娘!」

  那些胡人自然不肯放他起來,一個胡人還笑道:「敢情那小娘子就是你的老婆呀!他媽的!你老小子也真不害躁,那麼大歲數了,還娶那麼年輕的老婆!」

  其實韓翃也不過才三十多歲不到四十,只為了他有了功名,而且擔任的工作頗為重要,為了增加威嚴,留起了鬍子,更因為這幾天找尋柳青兒,身心交瘁,形容憔悴,看起來倒是老了不少。

  跟柳青兒相配,並不會太惹眼,但與亭亭玉立的玉芹相匹,的確是老了一點。

  因為他先叫的是玉芹,然後又喊青娘,芹與青的丘差不多。因此沒人知道他喊的是兩個人。

  那些胡人打人則是不讓他接近車子,但是韓翃卻拚死命也要去到車子那兒,所以挨的打很多,已經昏了過去。

  忽然,門簾掀開,玉芹跳下了車子,哭著過來拉住那些胡人道:「各位將爺,求求你們別打了。」

  其中一個胡人獰笑道:「小娘子,這老傢伙真是你的漢子?」

  玉芹點點頭道:「是的。他失散了兩年……」

  那胡人笑道:「你這麼年輕標緻,跟著這個老傢伙,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別理他了,我們再加上一頓拳腳,打死了他,你另嫁個老公好了。」

  說著又要動手,但是那輛車子也緩緩地駛了過來,柳青兒從車上探出了身子怒聲道:「住手!你們要幹什麼?」

  那胡人忙陪笑道:「七夫人,是個瘋子……」

  柳青兒沉聲道:「胡說!我又不是聾子,聽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們仗勢欺人。」

  「七夫人!是這漢子要闖過來,您也聽見大汗吩咐的,不准任何人靠近您,有違者格殺勿論。」

  柳青兒怒道:「人家可不是來找我,是我這侍兒的漢子找來了,你們為何不准他們夫婦相見?」

  那胡人怔住了道:「小人只是奉行大汗的命令。」

  柳青兒沉聲道:「胡說!大汗只是叫你們保護我,沒叫你調戲我的侍兒。」

  那胡人急道:「小人不敢了!小人沒有!」

  「還敢強辯!你說要打死她的丈夫,叫她另嫁,你安的是什麼心?前兩天你趁著沒人的時候,對我侍兒不規矩,動手動腳的,有沒有這回事?」

  那胡人窘急地道:「那……只是開開玩笑。」

  柳青兒冷笑道:「開開玩笑?今天你存心想打死她的丈夫,那就不是開玩笑了。給我打三十鞭子。」

  那胡人大為著急,其他的胡人也猶疑不動手,柳青兒怒道:「好!你們敢不聽我的話,我去請大汗來跟你們說話。阿福!走,上營裡找大汗去,記住這些人。」

  阿福是那個車夫,倒是個漢人,他提起了鞭子,策馬欲行,那些胡兒急了,另有一人忙道:「七夫人!您別生氣,小的這就執行命令,哥兒們,打!三十鞭!」

  柳青兒沉聲道:「每次見血為度,不得徇私,有那一鞭落輕了,司刑人罰十鞭。」

  經她這一說,那些家將倒是不敢再徇私了,一個個上來,每人一鞭,對那胡兒抽去。

  那胡人是最先將韓翃拖倒的,打韓翃也是他開的頭,大概是他天性中喜歡打人,可是他挨打時,卻站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他的同伴落鞭時十分用力,沒頭沒腦,由於柳青兒說過,見血為度,他們多半在臉上著鞭,如果要抽在胸背處,則加倍用力,將衣衫抽破,鞭落就是一條血痕。

  三十鞭抽完,那胡兒已經滿身是血,不過他比韓翃能挨,雖然像個血人,卻仍是站立。

  柳青兒才道:「你們給我記好,這兒是大唐的地方,現在侯司馬已經回來了,你們不准給大汗惹事,更不得任意欺負百姓,現在給我回去,玉芹,你就留下照顧一下你的丈夫,晚上自己雇車回來。」

  玉芹答應了一聲,那些胡兒剛要說話,柳青兒怒道:「怎麼!禍是你們闖的,打傷了人家漢子,還不讓人家去照顧,這是那一國的規矩?」

  她看來又要生氣,那些胡兒怕又挨揍,倒是不敢再說話了,簇擁著車子,吆喝著走了。

  這時才有人紛紛過來,有的幫忙抬起韓翃,有的則詢問玉芹,可是玉芹除了吞聲哭泣之外,什麼都不說。

  有人道:「小娘子,你倒是說話呀!至少也得說你們的家住在那兒,我們好幫你把人迭回去。」

  玉芹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失散了幾年,今天才見到,我不知道他落腳在那兒,只有等他醒過來問他了。」

  幸好這時候外面進來了一條漢子,卻是許俊,他先認了一下,才算認出玉芹,正要開曰問話,玉芹卻搶著道:「許大哥,你來正好,我家老韓今天才找到了我,可是他卻被一群胡人打昏了過去,你知道他落腳在那兒嗎?」

  許俊見玉芹如此言語,知道必然另有別情,連忙道:「知道!大哥怎麼了?傷得重是不重?」

  玉芹道:「他挨的是鞭傷,而且人家下手時,並未存心要他的性命,因此只是一些皮肉之傷。」

  許俊看看韓翃的傷痕,才較為放心,但又懷疑地道:「這鞭傷看來不重,怎麼他會昏迷不醒?」

  玉芹道:「我不曉得,想是氣急攻心之故。」

  這時曹二虎的弟兄已經抬了一塊門板來,許俊也是他們去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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