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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柳青兒笑道:「那當然,妾已是此中高手,爺在妾身悉心侍奉之下,他人不管如何的巴結,爺也不會滿意的了。」

  夫婦兩人相視大笑起來。他們覺得有意思極了,倒是玉芹傻瞪了兩隻眼道:「我就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

  韓翃與柳青兒卻笑得更厲害了。

  韓翃的歸來的確是韓家集的大事。韓家集在南陽鄉下,讀書風氣受縣中風氣感染,倒也不算太差。

  但是卻始終沒有出過一位正式及第的進士,因此,儘管有人以其他途徑做過官,也只能巴結一個書香之家的縉紳門第,清而不貴。

  現在終於出了一名進士,而且還是殿試第五名的二甲進士,這實在值得誇耀的。

  更難得的是韓翃交的兩位貴貴,司馬侯希逸是當朝新貴,佐太子在靈武練兵,權傾一時,再者是開國侯李存信,累世元勳,承繼乃祖升上國公是指顧間事,坐鎮三原,現在也在協助練兵。

  這兩位貴官因為公忙而不克親來道賀,卻都派了專人代表前來,這兩位一捧場不打緊,卻給韓翃平添了不少的麻煩與應酬,當然也給韓家集帶來了更多的歡欣與光榮。

  因為附近的大小官員,甚至於臨近幾個州府的地方文武官員,也都趕來應酬一番。

  一向冷落的韓家集這下可熱鬧了,冠蓋雲集,車水馬龍,那些容人來拜會,韓翃總不兔要會見晤談一下,因為他此刻只不過銓敘六品,來拜會的官兒大部份都比他大。人家可是沖著那兩位貴官來的,他們有的是得了侯李二人的指示,有的是本有淵源,自是不能不來捧個場。

  還有的雖毫無關係,卻希望能攀上一點關係,苦於找不到門路,有這麼一個機會,以及最好的一個理由,也是趕來湊熱鬧了。

  南陽地方文風盛,倒是出了不少官,有的已經退休在家,但子侄仍在做官,叨在鄉誼,再加上沾點親的,就差沒有把韓家集給擠破了。

  官大一點而又親自來拜會的,禮貌上應予回拜,韓翃整天忙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總算把祭祖大典忙了過去,祠堂也整修了一新,他沒回家前,家中人已經把他的祖宅給整修好了。

  但是他沒機會進去住,因為屋子實在太小,無法接待那麼多的客人。

  好在他們的族長因為經商發了點財,把屋子起得很大,跟韓翃敘起來是平輩,所以把韓翎接到他家中住了。僕役人手,家俱廳堂一應俱全,所欠缺的只是一點富貴氣象,韓翃住了進來,就完全彌補了。

  各地大小官所員送來的一些立軸中堂,正好掛在牆上,給他做足了面子。這些字畫雖也過得去,但韓翃自己可是此中名家,他不會看上眼,也不會帶走,留給了他,正好滿足了這位族兄的虛榮欲,所以他十分高興,儘管韓翃住了進來後,幾乎喧賓奪主,他依然樂得笑口常開。

  他的那個有錢的老婆更是熱衷,跟著柳青兒應酬那些官眷們,比誰都起勁,她也看了柳青兒應對進退,落落大方的態度,恰到好處,內心著實佩服,把個柳青兒捧得上了天,人前人後讚不絕口。

  偶爾有一兩個人對柳青兒的出身略作微詞,柳青兒自己不在乎,置之一笑而已,她卻認為不得了。非得找上門去,逼得人家道歉收回不可。

  這倒使得柳青兒不好意思了。

  那許多來應酬的人,多少都有一番人情,而且都是價值頗為不菲的禮物,大都是金玉古玩以及綢緞綾羅等物,大部份都是鄉下人沒見過的。

  韓翃素來對這些不在意,柳青兒更是大方,他們略加整理後,分別致贈了鄉親父老,這下子更是皆大歡喜了。

  尤其是那些攤到份子整修祠堂的族中父老,韓翃想還他們又怕他們多心,只有變個法子,把收到的禮物中較為昂貴的,酌清分贈一兩樣。

  以價值論,足抵他們所攤的有餘,那位做族長的宗兄分到的尤多,原來大家是誠心誠意在這件大事上花費幾個以換取一次難得殊榮,現在不但光采超過預期,而且實利上也是收穫多於付出,叫他們怎不欣喜欲狂,把韓翃夫婦尊若神明呢!

  所以韓翃忙完了祭祖大典後,搬回到自己祖宅,原準備休息幾天,清靜一下,那知道這一點微薄的希望也被熱情的家人給破壞了。

  東家邀宴,西家請吃飯,每個人都是殷殷致邀,盛情難卻,答應了一家,就不能拒絕第二家,乾脆一口氣全部答應下來。排下次序,一家家挨著吃過來,每天都是大魚大肉,吃得胃口都膩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雖然假期還有一半,韓翃卻打算走了,再耽下去,胃口受不了,精神上也太緊張。

  所以他們草草地結束了家中的事務。起程返京銷假。

  再者,他們也打算一路上慢慢地玩回去,因為來時急於趕路,沿途有許多名勝古跡未及遊覽,以後恐怕也沒有太多的機會了。

  走前,他們計算了一下手頭的錢,居然還有十多萬,韓翃想到了自己赴考前,逐家攤認川貲的窘況,雖然大多數是出自人家自願,但畢竟是件很尷尬的事,而且對於受者心理的壓力也太大,一試不第,而有愧對父老之感,連家都不敢回了。

  因此,他把十萬錢捐出來放在族中生利,預計著每三年有一個人可以赴考,那十萬錢也有兩萬多到三萬的子金,用這筆錢資助一名考生上京的費用足夠了。

  指定了一項用途後,韓栩想到幾年內恐怕難以得閒回家,又將祖田捐出一半作為祭田,另外的一半則托交給一個忠實可靠的佃農,也不要他交租了。只要他經常地維護那幾間祖屋的整修以及祖塋的維持。

  其實這些工作,他不在家也會有人做得好好的,這一次返家祭掃,得到他好處的人太多了,何況他出去做官,對家鄉多少都有個照顧,誰都不會讓他的祖居坍圯。

  但是韓翃卻不想領這份人情,反正祖田那一點收入,他也不放在心上,倒不如用來雇個專人司事了。

  轟轟烈烈地來,風風光光地走,兩個人都很瀟灑,囊中還有幾萬錢,他們認為在返京的路上不致用途拮据就心安了,根本沒想到回到長安後,住宅已售,立刻又要再置一個家的事情。

  只有一個玉芹為此感到不安。看到他們像流水般地把錢花掉,只在一邊瞪眼,卻也無可奈何!

  那知臨行之際,侯希逸竟然又派了個人來,赫然竟是許俊,這倒使韓栩頗感意外。

  許俊得了韓翃的資助,回家把家務料理了之後,立刻就到靈武去報到,由於有了韓翃的推介信,侯希逸很看重,試了他的武功後,更為歡喜,立刻補了個旗牌官的缺,這是極為難得的殊榮。

  旗牌官雖是只管傳傳令,由且宣口諭,然而卻是主帥貼身人員,有時派出去,就是主帥的私人代表,偏將副帥見了他們,都要客客氣氣的。

  而且因為是追隨主帥,他的官階也不能太低,幾乎是一員百夫長的地位,同時升遷的機會根多,那一營的將校出缺,一時來不及調員補充,往往是派個旗牌官去暫代一下,然後往往就真除正式授職。

  那些先前拒絕許俊入營的軍官,這時反而戰戰兢兢,倒過來巴結他了,唯恐他在主帥面前,抖出了從前的事。

  許俊是何等聰明的人,當然也不會計較那些事,而且還跟那些人稱兄道弟,打成了一片,因而博得眾口交贊。這使侯希逸更為激賞他了,到任才一個多月,已經成為侯希逸最親信的心腹了。

  閒談之下,問起他與韓翃結交的情形,許俊倒不諱言,把自己窮極無聊,因而得韓翃贊助的事說了,這使侯希逸對韓栩的急公好義,又增了一份敬佩。

  因為侯希逸已經知道韓翃賣掉了京師住宅的事,那棟屋子原是李存信託他買了送給韓栩的,韓翃突然賣了,使侯希逸頗為困擾,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尤其是感到無以對李存信交代,因為李存信一再拜託他照顧韓翃的。

  等到與許俊細談後,知道韓翃之急於售屋,乃是為了資助許俊,而返鄉省親祭祖,只是為了掩飾售屋而已,否則韓翃中試年餘都未動歸思,不會突然地想到要回家祭祖的。

  前後對照了一下,侯希逸對韓翃夫婦敬意更深,也想到了韓翃銷假回京時,必須對他住的問題先作個安排,但也考慮到韓翃的耿介,直接資助,韓翃一定不肯接受的,必須變個方法。

  好在他的熟人多,而且關係交情也足,腦筋略動一動,已經有了計較。故而派了許俊專程趕到南陽,趕上韓翃的歸期,護送韓翃夫婦回京,而且還臨時劄委了韓翃一個任務,請他為主,許俊為副,視察一下沿途各城鎮的練兵與防務。

  這應該是武官的事,但侯希逸的司馬主管這部份業務,他有權派個人,雖有公文,卻又不是正式的檢閱,只不過隨便看一下,每到一個地方,耽誤個兩三天而已。

  侯希逸致韓翃的私函上卻又是另一種說法,說許俊才堪大用,藉這個機會,讓他對地方軍務多熟悉一下,將來才可借重,但許俊初入軍中,不便遽加重職,故而請韓翃幫個忙,攜帶許俊一下。

  這一來,韓翃自是義不容辭,他這六品官雖不大,卻比一個地方的巡檢官大,以韓翃出面主持也很適合。順途托許俊帶來了十萬官票,作為韓翃的差費。

  韓翃明知這是幫忙,但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因為這是他該得的,出自公帑,不算私相授受。

  不過——

  韓翃沒想到另外還有一項收入,那是沿途地方官孝敬的程儀,這雖然並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已成規例,凡是有京中專差蒞臨,地方官照例有所表示,為數也不多,郡縣一萬,州府加倍。

  韓翃這一路視察過去,大小凡幾府縣,至少又進了有二十多近三十萬。

  此外,韓翃還有一項意想不到的收入,就是他路過一地,必有酬酥,當地的首富豪家,難得有機會認識這麼一位元才子名士,紛紛要求賜下一詩或一畫,以光門庭,像這種請求,韓翎自然不便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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