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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而且,這些珠寶既是掠自西方,也只有賣到西方才值錢,東西兩方對珠寶的觀念各異,譬如東方尚玉,西方尚寶石,在西方視為最珍貴的是鑽石,在東方則以翡翠為奇貨,所以這一批西方的珍寶,在東方的價值將大為降低,只有一樣東西,在東西方都具有昂貴的價值,這就是黃金,所以永樂帝已有預計,如果取得藏珍,不妨就近看看能否脫手賣掉一部分,換成黃金帶回國來,所以宮中才派了兩個估價的老太監來。

  藏珍沒取到之前,鄭和不作宣佈,那兩個老太監也和平常軍卒混成一堆,直到事成後,才輪到他們的工作。

  這是件很吃力費時的工作,每天最多只能登記兩百來件,兩三天才能清理好一口箱子,看來非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完工。

  這段時間卻也不是白浪費,帶來的工匠們則開始製造各種大大小小的錦盒,外面裱著錦緞,裡面村上色彩相托的綢緞,然後將那些寶石,一塊塊的嵌上去,襯托出它們非凡的價值。

  然後又要裝釘各種大小的木箱,將這些錦盒分門別類地裝起來,幾百人在谷中忙得不亦樂乎。

  不過,大家也沒有放棄警戒,梅玉和鄭和都想到了文廷玉他們那一村人,平白無故地失蹤,絕不會是就此離去,也不會就此甘心失去藏珍的,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

  行動終於來了,有一天,清晨醒來,他們發現少了兩大箱珍寶。

  所謂兩大箱,倒不是從寶庫中取出來的兩箱,只是整理後的兩隻大木箱,每只木箱中有尺來見方的錦盒十六盒,每盒中都有極品寶石一式兩枚。

  在整個藏珍而言,那還不到百分之一,但是據估計,這三十來塊寶石,可值黃金數十萬兩,因為它們是藏珍中最名貴的一部分。

  箱子是在一所房屋中,由四隊龍虎飛衛輪流守衛,每隊二十人,輪值三個時辰,幾乎是不停地繞著屋子巡邏,這一班剛好守值子夜到天亮那一崗,不知怎的,二十個人都睡著了!

  整隊二十個人都睡著,那是不可能的,待接班的人來時,卻發現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屋子的周圍。

  這幢屋子是孤立的,除了巡邏的衛兵,任何人不得接近,當然梅玉夫婦、李珠、鄭和四人除外。

  這該是絕對嚴密的守衛,但還是出了問題。

  倒地的人兀自深睡不醒,經發覺後,用冷水淋下去,才一個個蘇醒過來,然而屋中密封的兩隻厚木箱子,已經不翼而飛了。

  箱子是特製以沉重的木材釘成,四角包了鐵,沒有鎖,沒有蓋,完全用巨釘釘孔,要費很大的功夫,才能將它剖開,所以被人連箱子抬走了。

  每只箱子四周都灌了錫,所以重在四百斤左右,每只木箱長寬各六尺,差不多是一個人那麼高,這麼一隻巨箱,必須要四名大漢才能抬著。

  這是梅玉想出來的法子,他運用保縹時鏢車的方式來處理這些珠寶,以策安全,這樣子炸藥來炸都炸不開。

  箱子不翼而飛,自然被人劫走了,兩隻大箱都失去了,對方最少要八個人。

  問題是下手的人是誰,把箱子偷到哪兒去了?

  梅玉和鄭和等人聞報後,都趕來了,鄭和不禁苦笑道:「匡公,咱家本來還覺得你太過慎重,現在才知道就是如此小心,也難免出問題。」

  梅玉歎道:「好在我早有算計,把藏珍分了很多處地方收藏失去的這一部分,還不到百分之一而已。」

  「國公,這每一塊寶石都登記在案,一塊都丟不得。」

  梅玉道:「這個我知道,但是失去一小部,總比全部丟失責任小些。」

  鄭和笑道:「最好是能找回來,否則咱家也很難想像到會有何結果,在大軍守衛之下,包裝如此嚴密的兩隻箱子,居然被人竊走了,這……咱家實在無法向上交代。」

  鄭和的確很急,雖然此行以梅玉為主,但是他主領秘探事務,又是監軍,真正負責任還是他。

  這倒是個有力的線索,盜竊的人不可能出自內部,必然來自外方,而且以文廷玉等原居於村中的人為最可能。

  他們前次在村中神秘地失蹤,一直找不到他們的去路,但知道他們一定有秘密的通道,鄭和他們進駐村中後,也曾在四周詳細地搜索過,甚至於用炸藥將四周的密林都炸得翻了個身,也沒找到什麼線索,在鄭和的想法中,縱有密道,也應該被炸塌了,所以才沒有注意。

  可是,這一次,在重重的警衛中,居然被人盜走了兩隻大箱子,而且還把守值的軍卒全部迷昏了過去。

  已經知道的是那些軍卒們都中了一種迷香,那是特產自南洋的一種野花蜜,具有一種誘人的甜香,這種野花香是開在一種叫吃人樹的植物身上,那是一種能動的樹,樹身根部衍出許多帶刺的蔓藤,樹頂開花,豔紅豔紅,花香似酒,汁甜如蜜,開花之際,誘得許多飛鳥走獸前來,小一點的靠近樹身即為花香所醉倒,大一點的,也在吮食花蜜後醉倒下來,樹部的蔓藤就將那些動物捆束起來,尖刺刺人動物體內,能分泌一種汁水,使動物的血肉連水,被尖刺的管子所吸收。

  所以,每一棵這種吃人樹下,都是白骨累累,然而卻阻不了以後的動物們繼續前去送死。

  南洋的土人們搜取花蜜,和以一種草粉,製成甜香,本來是做催眠及駝隊驅逐蚊蠅之用,只要點上一支香,一覺安睡到天明,而蚊蠅聞到香味,也會醉倒在地,一夜下來,在人的周圍,可以落滿一地的蚊屍,可見此地蚊蟲之多,土人們又不知道用蚊帳,若是沒有這種迷香,簡直是無法安睡。

  這一次,那些值夜的軍卒,就是著了這種迷香的道。

  鄭和領袖大內秘探,究竟不同凡俗,他把一切疑點都登錄下來,邀集了梅玉和帳下群士商討之後,逐一求解。

  首先是那種迷香的來源,僅產于南洋金馬岑高原上的一個叫吉馬的蠻人部族中,那個部族就在大漢山的西麓,距此不過兩天的途程。這種迷香產量並不很多,主要是因為那種吃人樹的產量極稀,土人又不知保護種植,知道它的異征後,窮采濫伐,幾乎已臻絕種,只有微數的幾株,還在吉馬族的聚居之處。被他們視為奇貨可居,那是因為許多人使用那迷香的特徵,另作用途,搜求甚少,一般已極少可見,要追究來源,只要到那部族中一問即知。

  其次就是盜寶的出人問題。要抬那兩隻大箱子離去,不是容易的事,一定是八九個人,而且還要一條很寬闊的道路,守在週邊的邏卒無所見,未受驚動,問題一定出在藏寶的屋子附近。

  於是鄭和下令徹底搜查那所屋子,不但拆除牆壁,而且翻起地底,終於找到了一所秘密的地窖,用厚大的木板為蓋,地窖下是一條通道,居然長達裡許,一直通到極遠處的一片谷地之後。

  他們在谷地處,發現了被劈開的木箱外殼,證明那批人是在地窖中把木箱偷運到此地,再劈開了帶走。

  因為那木箱釘制得十分堅固,劈開不易,那批盜寶人不敢在村中久留,只有抬著木箱,到不受注意的地方才開始動手。

  谷地中長草有踐踏的痕跡,可見人是從此離開的。莽莽曠野,一直追過去,終於來到一道河流的邊上,連足跡都失去了。

  只知道人是進了河中,但是往上游?往下游?抑或是渡河後再走,因為對岸是一片山地,不留足跡。

  就這三個可能已經煞費思量了,一個追錯,就會失之千里但是又不能放棄,因為這批藏珍是奉旨來挖取的,所有的藏珍亦已登錄在案,少一樣都不行的。

  鄭和畢竟是有計較的,他召來了大隊幹員,分成了三個小組,每個小組十人,兩隊乘木伐分湖上下游,一隊則渡河往前g索,這三隊人都是擔任軍中的搜索兵,經驗豐富,相信一定能有結果的。然後相約好,任何一隊,發現有人跡時,立即以沖天火炮通知。

  三隊人都出發後,鄭和與梅玉就在河邊架營休息,卻叫兩名女將押著另一批軍卒,將那些裝成箱的藏珍,先行運送上大船去了。因為藏珍不能再受損失。g

  梅玉等人在河邊上足足等候了三個時辰,將近下午時,上游的方向在天空中溜起了一溜火花。

  鄭和興奮地道:「找到蹤跡了,國公,我們追下去。」

  梅玉道:「下官一個人去就行了,鄭公在後留守。」

  鄭和笑道:「國公,征西大軍訓練有素,何況還有兩位夫人坐鎮,有沒有咱家都成,國公可是擔心咱家的行動太慢,耽誤了行程。」

  梅玉確有這個顧慮,乃笑笑道:「鄭公技擊蓋世,下官是知道的,不過此去乃入叢莽,沒有道路,須要竄高越低的輕身功夫,鄭公或許不習慣。」

  「國公放心好了,這輕功嘛,咱家還練過,只要不超過十丈,咱家一蹬腿也能勉強過得去。」

  梅玉倒是一怔,一越十丈,那是絕頂高手了,他瞪大了眼,露出了不信的神色,鄭和道:「國公,咱家可沒有言過其實,太祖洪武爺出身江湖,他知道江湖上多奇才,所有的江湖人會跟他過不去,因此特別注重宮中的守衛。」

  「江湖人怎麼會跟皇帝過不去?」

  「洪武爺這顧慮並不算過,事實上還真有不少人進窺宮中,那是因為元末各方群雄中多半是江湖人,而且全是倒在太祖手中。還有……這話現在說不妨,回京之後最好是少說,太祖成了大業之後,當年那批功臣也全是江湖人,這些人跟太祖是同一出身,共過患難,跟太祖關係太過接近了,當然就不會太尊敬,這種情形在打天下時固然可以聚眾一心,但在治天下時就未免有點上下不分,大失廷儀了,這批功臣自恃功高,不聽勸諭,反而認為皇帝老兒不夠意思,愛擺架子……

  「自古都是患難易,共安樂難,昔日唐太宗李世民出身就是貴族,他開始打天下時,跟那些江湖好漢們就有主屬之別,那些臣屬們對他還不敢太放肆,太祖初有天下時,那些兄弟可跋扈得很,動輒咆哮朝門,甚至於朝廷之上,公然擄掠毆人,像這種情形實不容繼續下去,太祖出於無奈,只有集功臣于功臣樓,歡聚至醉,然後放了一把火。」

  梅玉道:「全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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