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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梅玉終於歎了口氣道:「這個官真是做不得的,簡直無法分清是非善惡,還不如當我的江湖人要好些。」

  鄭和道:「國公說的是,只可惜人生不如意的事常是十之八九,你無意于富貴,但是為了聖光寺,就得勉強做下去,取藏珍的事也一樣,有時不得不硬著頭皮幹下去,好在咱家也可以向國公保證一點,咱家出來只為做事,卻不是為了富貴,咱家身為內監,富貴是無緣分的,撐不著也餓不了,因此多少還可以憑著一點良心做事,喪盡天良的事咱家不會做,在道理上站不住腳的事,咱家也不會做……」

  梅玉只有一歎道:「鄭公說的是,也只能如此想了。」

  洪天保對火藥的確熟悉,他把從村屋中取出來的火藥,連接好引線,再加上一批自己帶來的,四下分佈在林中,點上了引線,轟轟一陣引爆,但聽得一陣山崩地裂,整個林子似乎都翻了個身。

  這一炸並沒有把躲藏的人炸得現形,但是卻把棘林變了形,使得那些通道都阻塞了起來,外面的人都無法進入了。

  洪天保很善於控制爆炸,他留下了一條通路,就是他們進來時的那一條,只是用一些微量的炸藥將通道拓寬了,而且還將旁邊的一些通道封死。

  這是為了杜絕原來住在村中的人前來騷擾,嚴密佈防之後,他們才開始再度前往寶庫的地方去勘察。

  等他們爬往洞口一看時,卻意外發現山腹中只有棱形的碎石成疊,那一片小湖似的水卻不見。

  梅玉道:「那片水哪裡去了?」

  洪天保道:「我們炸塞密林時,一定震裂了地底,這個地方地勢本來就高,地底有了縫,水就流走了。」

  這解釋非常合理,但梅玉卻有了新的顧慮道:「如果藏珍也在地縫中被水流失了,我們豈不慘了!」

  這一說,大家都擔起了心事,鄭和最後道:「真要如此,我們也只有認命了,反正只要我們盡了心力,皇上也不能硬說我們的不是……」

  軍中人手充足,一兩天內,就把支架搭好了,系上滑車,把大大小小的石塊往上啟運,石塊棄在山下的平地上。又堆疊成一座座的小山,終於在第七天頭上,現出一線曙光,他們沒有找到寶藏,不過卻找到了一扇石門,門中浮雕著一個張口咆哮的虎頭。石門是連在石壁上的,被重重碎石埋了起來。

  梅玉他們是帶了巧匠,靠著機械的幫助,還有兩萬余名的丁壯日夜不停地趕工,而且更因為運氣好,一陣爆炸將山腹中積水由地縫中泄去,否則一般人要想發現這道石門,倒的確是不容易的。

  何況要打開這道石門,還得要有鑰匙,梅玉是有鑰匙的,他取出了虎頭鑰匙,投人了虎口之中,依照指示,自有而左轉了七轉,然後緩緩地推開了石門,但見門後又是一道通道,高約丈許,地上都有尺來深的一種黑色液體,又濃又稠,發出一種刺鼻的氣味。

  鄭和倒是識貨的,他上一次來到西洋群島,即已發現有些島國的河流上,就浮出這種黑油,點火能燃,水澆不熄,據說在西域邊疆的沙漠塞外,也有這種石煤油的泄出,為當地上人用作燃料。

  想不到這個地方也會有這種石煤油的出現,而且在地底溢出,形成尺來許的一道淺流,滾滾向前流去,為數極豐。

  鄭和連忙叫人將火把等熄滅了,因為這種黑油所蒸發出來的油氣也是遇火即燃的,十分危險。

  熄火之後,洞中暗無天日。這倒難不住人,鄭和吩咐在山腹中遠離黑油之處,燃起火爐再以銅鏡聚光,輾轉映照,把光亮傳進洞中,這個方法幸得他在宮中才能知曉,那是太祖有位常貴妃,嬌柔多姿,頗得太祖寵喜,她生來多病,尤其是喉頭有毛病,聞不得火氣,否則便要猛咳不止,是以她的居寢宮中,不得燃炬照燎,甚至於小小的燭火都不行。

  但是她又怕黑,入夜之後,一定要亮亮的才行,晚上又要光亮,又不能燃燭,煞是難人,好在有個西方大秦來的工匠,想出了這個方法,在遠處生火,利用銅鏡傳光,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在海口航行、山間行軍,有時要遠處互相通訊,利用日光,反映為暗號,這在百來艘巨船的船隊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他們都採用了這種通訊銅鏡。

  靠著光線的照明,踏過了黑暗的流區,他們前行數十來丈後,終於在石壁上發現了第三個門戶,那是亂七八糟地畫了許多壁畫,有土人出獵,有山樹叢林,自然也有一兩頭上狗。

  梅玉取出最後一道開門的鑰匙,卻找不到匙孔,李珠對機關削器門戶之學頗精,她看了半天,拿出狗頭鑰匙,在圖上找到了那頭相同的土狗,在狗身上敲了一陣後,石塊碎裂落下,露出一個匙孔,再將鑰匙摸人了匙孔,轉了幾轉,石壁可以推動了,終於一陣金光閃閃,他們看見所謂忽必烈寶藏了。

  沒有一個人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沒有一個人能想像得到珠寶的光輝有如此的燦爛。

  五口大箱子,蓋子都是開著的,無數的夜明珠就四下散在那幾丈見方的石洞中,拳頭大的寶石,碧火散著美麗的光輝,每一塊都是稀世珍寶,現在卻是隨隨便便地堆放著,成堆地聚在一起。

  鄭和籲了一口氣道:「咱家也不能說沒見過世面的,可是拿皇宮大內現藏的珠寶跟它一比,連十分之一都不如,咱家也曾到天下第一富豪沈豪豪的寶庫中參觀過,跟這些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姚秀姑和李珠是兩位非凡的女性,可是她們也為珠寶的燦爛而迷惑了。

  倒是梅玉較為鎮定,歎了一口氣道:「難怪元代忽必烈大帝要一再地西征了。看來西方的富豪,尤甚于中原。」

  鄭和道:「那是不會的,據說元朝有個叫馬可波羅的夷人官吏,曾經將東方的見聞經歷著述成書,他的說法中,東方比西方富強多了。」

  「可是我們東方哪一個朝代都拿不出這麼多的珠寶來。」

  鄭和道:「這是蒙古人借二次西征,劫掠了西方的貴族和皇族,聚集了他們的財富而得的,而西方的貴族和皇族都是貪多無厭,拼命地榨壓剝削百姓,不著中原的皇帝們較為重視民間疾苦。」

  梅玉道:「這也是的,中原自漢大祖劉邦以布衣稱帝之後,中國已經沒有真正的貴族了,尤其是本朝大祖,再度以平民而有天下,中原更沒有了三世以上的貴族,天下的財富,均流人民家。」

  鄭和笑道:「可不是嘛。咱家以前參觀過南京阮義山的寶藏,比皇宮中的財富可多得多了,所以天下最有錢的人不見得就是皇帝。」

  梅玉道:「忽必烈藏珍總算找到了,收拾一下,我們也趕緊班師回去交差吧,這筆財富入了國庫,大概可以讓皇帝放開手來,好好地做些事了。」

  鄭和道:「國公,沒這麼容易的,這不過是幾箱子珍珠寶石而已,皇帝可不能用來發餉養兵的,還得把它們變賣了,換成金銀,存人庫中才能有用處的,不過那不是我們的事了。」

  李珠笑道:「變賣了?賣給誰呀?皇帝老爺總不能開家珠寶行,把珠寶公開地拍賣吧?」

  鄭和道:「那自然不行,皇帝不能做這種事,也沒人敢來賣,如何把這筆珠寶變成金銀,那是一門大學問,等哪天有空時,咱家再慢慢地告訴各位吧。」

  為了保密,他們幾個人親自動手,把箱子整理好蓋上,而且用繩子捆好,只留下了一批夜明珠照明。

  大小五口和一個大包袱,由他們四人分別夾著,一直出到洞外,鄭和才笑道:「咱家起初還以為文廷玉說的是假話,現在才知道他們真的是把寶庫給弄坍了,無法取得,只有株守在此。」

  李珠也笑道:「這些人也太傻,冤枉的株守在此幾十年,如果他們早點召集人前來幫忙,也不見得無法可想的,都是他們私心太重,捨不得把藏寶與人分享,白守了一場,結果什麼也沒得到。」

  梅玉道:「他們沒有那三把鑰匙,找到了石門也取不到寶藏,尤其是第二道虎頭門,門中一隻控制著七處火頭,若不消除這七朵火頭,通道中的黑油立刻起火燃燒,很可能會將藏珍永遠封閉起來了,最後藏寶的五個人,的確是天才,居然能在這荒郊僻壤中,造成如此嚴密的一座寶庫。」

  談著,說著,他們已來到了外面,把箱子放到最大的一間村屋中,立刻就要開始進行登錄的工作了。

  這項工作進行得很秘密,只有兩個宮中派出來的老太監協助,這兩個老太監從元朝蒙古人開始時就入宮了,他們對於鑒別西洋珍寶很有眼光。

  由他們將藏珍鑒別等級價值之後,李珠和姚秀姑負責記錄。

  分類,梅玉和鄭和二人則臨場監視,本來這種工作用不著立刻做的,可是鄭和卻出示了另一用意。

  因為鄭和第一次出洋,來到西洋群島之後,才發現這些地方雖然大部分猶為未開發的不毛之地,但有些地方都頗為富裕,西方有不少煤商,已在此地立足生根,採取金砂和香料等,此間頗不乏富豪之家。

  永樂帝是個很精於打算的人,也想到忽必烈藏珍中,可能以珠寶居多,這麼多的珠寶,若是運回中原,雖也能變賣成金銀,但是卻是將中原的財富變換運用而已,最好還是能在西方把它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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