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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沒有,只是那些太過分的燒死了,至於那些恪守本分的,太祖對之仍然十分禮敬,不過那些功臣的後人親朋,對太祖仍未能釋懷,乃至遣刺客人宮行刺者,時有所聞,太祖迫于情勢,只有禮聘武林健者,人宮邊輪值警戒,同時也通令內監習武,並以武功為晉升之標準,所以今日宮中略有頭臉。執事太監,身手都很了得。」

  梅玉歎了一聲道:「我總算明白了,何以宮中武學超出江湖很多,原來是這個道理。」

  「不錯,江湖武學,尤限於門戶之分,阻礙了發展,宮中卻廣邀各家好手,各盡其能,如此二十年,造成好手不計其數,已不是任何一個派所能及的。」

  「鄭公一定是個中翹楚了。」

  「宮中每年都要舉行一次競技大賽,十年前,一連五年咱家都是名列第一,所以才脫穎而出,得膺重寄,不過最近十年卻難說了。」

  「為什麼?」

  「因為遜皇帝建文即位後,把這個比試制度廢除了,誰高誰低也就不得而知了、」

  梅玉頓了一頓才道:「下官不知鄭公乃宮廷第一高手,倒是多有失敬了,那我們就快走了吧。」

  ▼第二十二章 人面獸心

  兩人上了一隻木筏,由六名軍卒撐著,溯向上游而去,行出約三裡許,靠左的河邊有樹枝砍過的痕跡,而且也有前行所留下的標誌,兩人就舍筏就岸。

  一行八個人步行而走,雖然沒有路,卻不會走錯,因為一路皆有砍小草野樹的痕跡,卻是前行者故意留下的,用作後來者的依循。

  如是前進又有一個多時辰,深入約有七八裡,他們終於遇到了先行的斥候,十個人都在,地上還有兩具屍體。

  死者一望而知是山中的土人,腰間圍了一塊獸片,全身赤裸,最令人意外的是這竟是兩名女子。

  鄭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斥候組長道:「啟上總監大人,這兩個人是土著巡邏,由於小人的行跡被她們發現,不得已出手殺了她們。」

  「你們能判斷來人跡印是由此而去?」

  「是的,小人等一路追蹤至此,前面是吉馬族聚居之處,小人恐怕打草驚蛇,不敢再追。」

  「確是吉馬族?」

  「確定,吉馬族聚居處,正是這個地方,再者吉馬族中尚女權,戰士等重工作,皆由女子擔任,小人相信來人必然已深入吉馬族區了。」

  「你們誰對吉馬族熟悉的?」

  「小人王大年,就是出生在吉馬族的。」

  王大年的父親是漢人,早年販貨南洋,為了做生意,曾深入蠻區,結果認識了一個吉馬族的女戰士,結成連理,住在吉馬族中,該族奉行女權,男人在那兒很沒有地位,王大年的父親待了十幾年,在王大年十歲的時候,帶了兒子,又離開了吉馬族,回到了中原。」

  王大年投入了軍中,因為他能說此間的土話,所以才被選為西征的斥候。

  鄭和聽了王大年的簡史之後,十分興奮地道:「文廷玉那一村的人既然與吉馬人往來很近,自然可能攀上交情,所以他們才能托蔽在吉馬族中,也能得到吉馬人特有的迷香,盜了寶之後,也很自然的要躲回吉馬族中去了,王大年,你帶路前進,我們到吉馬族中去要人。」

  王大年道:「總監,吉馬人悍勇無比,又蠻不講理,似乎應該調集大軍再去。」

  鄭和道:「等調集了大軍,文廷玉那批人就跑了,我們是去追被盜的藏珍,可不能耽誤。」

  王大年無奈地道:「那只有一個辦法,見人就殺,千萬別給他們有還手的機會,他們的戰士擅長吹箭,上淬劇毒,中人無救,剛才小的就是使用這個方法,先下手為強,才沒有受到折損。」

  「吉馬族有多少人?」

  「小的是二十年前離開吉馬的,那時候有七八百人呢,時過二十年,應該還有五六百人。」

  「怎麼會越過人越少呢?」

  「吉馬族的族規是以女人為主,男人在族中既不受重視,也沒有地位,所以他們的壯年男人受不了都逃跑,而她們對逃跑的男人十分殘酷,抓到了立即處死,在這種情形下,人口自然日減,據說以前的吉馬是全高原上的第一大族,有好幾萬的人呢,不過百餘年,卻已敗落到千人不到了……」

  鄭和沉思片刻道:「好,本宮知道了,你還是領先前進,能夠不殺人,還是儘量避免,我們不是跟吉馬人作對來的,只要他們交出文廷玉那一班人就好,否則我大軍一到,她們就會真正的族滅了。我為王者之師,一定要曉喻明白了,不能不教而誅。」

  他領著一行十餘人,繼續向著叢莽奔進,不過沿途都己留下了標記,那是通知其他各隊的斥候,也要他們循跡追上來,這是鄭和當初約定的,令各隊斥候分頭出發搜索,任何一隊在確定發現線索後,立刻放號炮通知其餘各隊趕來會合,而且規定每隊前行以十裡為範圍,如無所見,即行回頭。

  號炮沖上半空,有一縷紅色的煙霧,凝聚空中,可能半個時辰不散,而且高達數十丈,二十裡之外清晰可見,這是專用來聯絡的一種信號。

  那隊斥候雖然也有二十人,但每個都是精選出來的好手,個個以一當十,也是很少有的一支援兵。

  鄭和等人越往前走,跡象越明顯,亂草中已經有被踐踏出來的路痕,尤其是王大年拾獲了一塊木片,那是用做錦盒蓋子的,可見那批盜寶者正迫不及待打開了錦盒察看內容,匆忙中將盒蓋漏落在地。

  這個盒蓋更確定了追跡路線的正確,鄭和輕輕一歎道:「人的貪念,實在很難說的,那些人明知是要跟數萬大軍對抗是毫無希望的,卻仍然要冒死前來盜寶……」

  梅玉道:「也許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手,又躲在這蠻荒之中,大軍找不到他們,又不能久留,躲過一陣,大軍總是要離開的。」

  鄭和道:「是的,這是他們心中的想法,可歎的是這批老百姓,無法瞭解官方人的立場,我們奉旨前來的,也不得任何差錯,否則不只是你我兩人難以交差,西征將領,個個都難脫干係。」

  這句話又觸發了梅玉心中的傲性,冷哼一聲道:「皇帝也要講理,東西又不是我們故意丟的,不過就是幾塊寶石罷了,怎麼又可以連累到其他的將領們,他們又不知道我們來取寶。」

  鄭和一歎道:「國公,皇帝倒不是不講理,他的理跟你的不同,丟了那幾塊寶石無關緊要,但是事情的嚴重性不在寶石,而是在乎上國的尊嚴,主上遣大軍遠征,目的也不是在有所收穫,誰都知道那是十分渺茫的事,不能期之必成,主要的意義在揚我華夏之威,主上對漢、唐兩代開土開疆的盛舉,十分心折,他在做王子時就幾次向咱家吐露心聲,所以一旦登基,就迫不及待地遣咱家出來了,撫平西南諸夷,也是主上早就計畫的,所以像這次戰船,這批水師,幾乎是早就備妥的。」

  「那與忽必烈藏珍沒關係吧?」

  「但是與上國之尊嚴有關,如果在大軍重重警戒中,都能叫人把東西盜了去,這就證明了軍威之不可恃,也大損及上國之尊嚴,所以,說句老實話,失去的那些寶石,追不回來咱家尚有擔待;這批盜寶的人,必須加以嚴懲不可,國公現在該知道重點何在了!」

  梅玉終於明白了,他也沒辦法對此說些什麼,他跟建文帝是很接近的朋友,幾乎情同手足了,他多少對這些皇族子弟有個瞭解,建文帝為人心慈而平和,十分仁厚,但是在一件事情上,卻不馬虎,那就是帝國皇室的尊嚴。

  建文帝十分敬老憐貧,可是有一次,宮中一個老太監不小心,把盛裝的玉璽的盒子碰倒在地上,裡面工璽絲毫未傷,但是建文帝十分震怒,當場下令將那名老太監推出宮門斬首。

  這是一名三代老宮人,侍候過太祖、太子、皇太孫,也就是建文祖孫三代,平時建文帝對他十分尊敬,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建文帝表現了他冷酷的無情而堅執的一面。

  皇帝也好,皇族也好,他們的尊嚴是不容冒讀的。

  梅玉本來對鄭和如此鄭重其事的追捕文廷玉那一幫人,頗不以為然,忽必烈藏珍中珍品極多,失去的這一批,價值不過百分之一而已,不值得隆重其事地追索。

  現在聽鄭和說到尊嚴兩個字,梅玉知道這件事是無法轉為和緩了,從建文帝的身上,他已瞭解到觸犯帝室尊嚴是一項無可寬恕的罪行。

  何況,鄭和的一句話,將梅玉心中另一絲不安也沖淡了——這文氏先人已經因獻出藏珍圖而致富貴,則文廷玉再下手盜取藏珍就太不應該了。

  本來,梅玉心中還以為文氏後人對忽必烈藏珍,多少也該有一點權利的,現在想到了文氏先人已經將藏珍圖獻給了朝廷而致富貴,他的後人對藏珍已經沒有權利了,文廷玉的行為也是真正的盜取了。

  想通了這一點,梅玉的腳步也走得快了一點,是跟在領先的王大年之後。而且還突然伸手,將王大年推倒在地,同時一舉手中的盾牌。

  這是一種以藤為支架,再蒙上熟革為面的皮盾,既輕便、又堅韌,最適合這種叢林地區使用。

  皮盾上發出了蹦蹦的聲響,有好幾枚黑色的木刺落下來,王大年也很靈巧,在梅玉推倒他的同時,已經滾向一棵樹後,這時一揚手,射出了一筒袖箭。

  這種袖箭通體皆鐵,前身粗細如筷,卻是機簧彈射出來的,十分強勁,一簡可發十支,可以一支支的發,也可以一下子十支齊發,是一種很少有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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