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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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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四娘道:「我的猜測絕不會錯,你再問問他。」 鶴鳴雖見一清連打眼色,仍是說了出來:「是在茅山的上清宮,當家師父是九元真人,又叫活神仙。」 陶姍冊哈哈一笑道:「活神仙九元老道,是武當門中第二高手,跟朱南明是莫逆之交,我想朱南明不會把兒子寄託給一個無名無姓的人。小兄弟,要不要我告訴你的身世,你可是一個了不起的武林世家呢!」 鶴鳴的神色十分平靜道:「謝謝太太。」 陶姍姍笑道:「不用謝,回頭你就要恨我了。你的父親姓朱,叫朱南明,是連任了三屆的武林盟主。十年前被人殺死了,而殺死他的就是我們。你的母親也是同一天被殺的,是我下的手。」 連一清與周無塵都十分緊張,鶴鳴卻十分平靜地哦了一聲,然後才道:「謝謝太太,我總算知道了。請問太太,我父母是那一天死的,以後我好按日子上祭,雖然父母對我沒有養育之恩,卻有生育之德,我總該報答一下。」 陶姍姍道:「是十一月初九,也就是今天。」 鶴鳴道:「是今天嗎?那就是十周年祭了,很可惜我來不及準備,但是也沒關係,一瓣心香,表達我的心意就夠了,我想他們不會見怪的。」 語氣十分平淡,連陶姍姍都奇怪了,問道:「小兄弟,你知道我們是殺死你父母的仇人,難道不想報仇了嗎?」 鶴鳴搖搖頭道:「報仇有什麼用,即使殺死你們,也不能使我的父母複生,死者已矣,我又何必再殺人呢?何況我父親連任三屆武林盟主,一定也殺過人……」 一清忍不住叫道:「鶴鳴!你父親一生正直,殺的都是十惡不赦的萬惡之徒,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鶴鳴道:「師父,仁為天心,殺為罪孽,這是您教我的;不管怎麼說,殺人總是不好的事。」 周無塵大聲道:「老道!這是你教的,我看你怎麼對得起泉下故主,一個好孩子,給你教成木頭了。」 一清頹然長歎,目中隱然淚下,哽咽道:「空靈子,你把天魔卷給他們吧,孩子給我教成這樣是我的錯,這不能怪他,這片大道理是仙佛心腸,我培養出一個仙佛,對不起故主,卻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說完抽劍就朝頸下抹去,鶴鳴飛快地搶下他的劍,臉色一莊道:「師父!且慢,父母之仇可以不報,天魔卷可不能交給他們,這四人更不可輕恕,那是為了另一個人。」 每個人都愕然望著他,鶴鳴的臉上泛出一股凜然正氣,與先前那種童稚無知之狀截然不同,但見他侃侃而言道:「天魔卷是武林盟主之物,我父親生前為武林盟主,死後的責任尚未交卸,我既是他的兒子,自然有責任維護此卷,不落奸人之手。而且我是唯一的衛冕人,在我未被擊敗之前,我不能讓天魔卷落入他人之手。」 周無塵樂得直跳道:「好!好孩子!」 鶴鳴神色一莊道:「為了衛冕武林盟主,保存天魔卷,我並不要殺死你們四人,只須擊敗你們就夠了;可是為了另一個人,我必須殺死你們!」 陶姍姍稍收驚容,問道:「誰?你連父母之仇都可以不理,還有誰此你父母更重要的?」 鶴鳴道:「那就是你們到我外祖母家殺死的那個男孩子,叫周天雄,是我周老伯的唯一獨子。」 各人都為之一震,空靈子道:「周大俠,原來四奇殺死的那個男孩子,是你的兒子,你為朱南明的犧牲真是太令人感動了。舍親子以全幼主,那是戲本上的故事,想不到在真實生活中也有同樣感人的故事。」 陶姍姍格格一笑道:「周無塵,你倒真捨得,朱南明並不是你的主人,你為什麼要如此效忠於他呢?」 周無塵的神情在悲戚中帶著莊嚴,肅容道:「我們心敬盟主的武功、人品、道德,自願投入門下効力,故主不以下人視我們,待我們如友,知己之情,天高海深。如果我能替他死,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辭,一個兒子又算得了什麼?」 陶姍姍赫赫冷笑一聲道:「你自以為很偉大,可是站在你兒子的立場,你卻是個最殘忍的父親。你的兒子只是個小孩子,就可憐地被犧牲了,作為你沽名釣譽的工具。」 鶴鳴怒聲道:「胡說,周恩兄是你們這些殘忍的劊子手殺死的,你居然還敢說出這種話?」 陶姍姍笑道:「我們為了要爭奪武林盟主,當然要殺死朱南明,為了要斬草除根,當然要除掉他的後人;在我們的立場,這沒有什麼不該。我們殺的是朱南明的兒子,可不是他周無塵的兒子,他將自己的兒子換了你,兇手是他自己,為了博取忠義之名,他不惜犧牲親生的獨子,他的殘忍此我們更甚,這種人有何可敬!」 周無塵氣得全身亂抖,卻為她的一片歪理塞住了嘴,無法辯駁。只有鶴鳴莊然道:「你說周老伯沽名釣譽,可是他的犧牲卻是在默默中做下的,並沒有想讓人知道。」 陶姍姍道:「那你怎麼知道的?」 鶴鳴道:「我本來也不曉得,是師父在前幾天夜裡偷偷的工作,在神像的肚子裡取了點東西;我為了好奇,偷偷移開神像一看,裡面是兩塊木刻的靈牌,一塊是我父母的名諱,一塊是恩兄周天雄之位;我那時並不知道,直到不久前,我偷聽周老伯與師父的談話,才得知原委。」 一清怔然道:「鶴鳴,你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鶴鳴點點頭道:「是的,周世伯與師父為了成全弟子,不知受了多少辛苦,弟子感恩深重,真不知何以回報!」 周無塵慘然一笑道:「好孩子,我們是報你父親的恩遇,並不要你報答,今天有你這番話,我已心滿意足了。」 鶴鳴莊容說道:「我父親單重您二位,何嘗希望二位還報,您二位依然耿耿於懷,我受恩深重,您二位雖說施恩不望報,弟子又何能安心呢?周老伯,您說是不是?」 一清點點頭道:「周老弟,孩子說得也對,這是各人盡各人的心,你也不必堅持了,問題是瞧他如何報答了!」 語畢神色一莊道:「鶴嗚,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免了我一番口舌,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幼主,也是武林盟主的衛冕人,不必再叫我師父了。」 鶴鳴連忙道:「這怎麼可以,弟子既蒙師父一手教導……」 一清莊容道:「你錯了,你學的武功,都是你父親所遺下的南明拳劍秘笈上所載,沒有一點是我的武功,所以我授功之時,只以口授,從未身教。如果你再叫我師父,則是侮辱我了,對你父親的武功,我半點都沒有沾……」 鶴鳴倒是愕然莫知所雲,周無塵道:「鶴鳴,老道是個很耿介的人,他受故主托孤之付,就怕沾上一點好處,尤其你父親的南明拳劍秘笈,是武林中的瑰寶,他更要避嫌疑,你可不能再叫師父了!否則他對人無以自清。」 鶴鳴想了一下道:「我還是尊他老人家為師,師父不一定是教武功,我今天能夠明白事理,不墮邪途,全是師父教誨之恩,根據這個原因我尊他老人家為師總行吧?」 空靈子笑道:「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而敦勵品德,陶冶性情,師責尤重,方大俠倒不必過於矯情了!」 一清朝周無塵看了一眼道:「好吧,我接受這個理由,現在你是武林盟主衛冕人,為了保全天魔卷而戰,也為了報答你周恩兄而戰,這兩點理由都很正確,我不能駁斥,但是你父母的仇,你管不管呢?」 鶴鳴道:「弟子必須先公後私,父母之仇,固不共戴天,但不會比前面兩個原因重要。」 一清笑道:「說得好,這兩個責任交給你了,現在我與周老弟只有故主之仇未雪,物件恰好也是這四個人,我們兩個都是你的長輩,你是否該同我們爭先呢?」 鶴鳴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不必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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