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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程一斧道:「沒看見呀!咱家一斧頭下去,覺得輕飄飄的,不像有人在底下托著,幾乎是溜了!」

  古秋萍道:「不可能溜掉,我沒看見人離開呀!」

  程一斧摸摸腦袋道:「這就怪了,別是這小兔崽子會土遁的法術,一看招架不住,縮到地裡去了吧!」

  古秋萍道:「哪有這種事?」

  程一斧道:「一定是的,棲霞山上有種老鼠會鑽土,見人就往土裡鑽,一轉眼就不見了!」說著走到破盾前面叫道:「兔崽子,你出來,老子劈破你的傢伙,保全招牌就夠了,放心,絕不會再砍你的腦袋。」

  叫了兩聲,底下全無應聲。

  程一斧道:「你躲在下面也不是事兒,老子非把你揪出來不可!」

  上前翻起破盾,但見一灘血水,盾下只剩兩隻手!

  這兩隻手都緊握住盾牌後面的托梁,其中一隻還多握著那枝兩頭尖刃,想是侯金山應變並不慢,驟覺巨勁壓下時,知道一隻手架不住,還用另一隻手幫忙,但用了兩隻手仍然難以逃開劫數,兩隻手都還完整,可就是齊肘以下,都消逝不見了。

  四周一陣哄然,比發現侯金山的失蹤還要驚奇,因為候金山留下了兩隻手,證明他人也沒有逃走,那究竟上了什麼地方去了呢。

  這個問題只有站得最近的古秋萍最清楚,也最心涼,因為他看見兩塊破盾所覆蓋的地方,陷下兩個淺坑,徑尺大小,血肉模糊。

  劉光遠尤其吃驚,居然從船上一飛而下,落在那兩隻淺坑前,用他的長劍往下攪了一番,提起劍來時,劍身上沾著血淋淋的碎肉,為侯金山的下落作了最好的證明。

  他不但被程一斧的內勁震得通體粉碎,而且還深陷入地,不僅是如此,程一斧的功力真高不可測,一斧下落時,將侯金山的身子也劈成了兩片,所以分成兩個淺坑,腦筋快的人已經明白了。

  可是知道了答案後,比不知道更為驚愕,此人功力之高,已至令人無法想像的境界了。

  然而程一斧的外表一無異狀,一點也看不出高明的樣子。

  他還走到淺坑前看了一下道:「這小兔惠子,八成是面捏的,怎麼一斧就劈軟了呢!」

  劉光遠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打量了程一斧半天才問道:「朋友當真是住在棲霞山上落足嗎?」

  程一斧傻怔怔地笑道:「那還會假嗎,我就在棲霞山半腰的那間山神廟裡住,每天送一擔柴下來換兩分銀子,金陵城裡差不多的人家全認識我。」

  劉光遠又問道:「朋友的尊姓大名可否確實見告?」

  程—斧笑道:「老子生下來就沒有爹娘,也沒有人給我起名字,後來我一斧斷根出了名,大家都管我叫程一斧,這就是老子的名字了,後來有個算命先生替我算了一卦,說沒有人用那兩個字作名字的,要替我改名宇,我想改了名字,人家就不認識咱家的,那算命先生就改字不改音,把程一斧改為程易夫,就是容易的易,樵夫的夫,老子想本來就是樵夫,這兩個字倒也不錯,算是答應了,可是別人叫來叫去,還是管我叫一斧的多……」

  他說話半俗半俚,還是在裝糊塗。

  劉光遠卻不敢形之於色,只是冷冷地問道:「朋友!我們天魔幫與閣下河水不犯井水,不知是何處開罪了朋友?」

  程一斧搖頭道:「沒有呀,老子雖然勁頭大一點,卻從不跟人打架,因為咱家手重,一失手就會出人命,也不敢跟人家結怨,你不相信去問問,人家都說老子的脾氣好,打不還手,罵不回口,剛才那個小矮個兒罵了我十幾句,我也沒有生氣,可知老子是多麼和氣了。」

  劉光遠道:「劉某自信也沒有得罪朋友之處,那麼……朋友是應古秋萍之請,出來幫他架梁的了?」

  程一斧搖頭道:「誰是古秋萍,老子不認識。」

  古秋萍連忙挺身上前一拱手道:「就是兄弟。」

  程一斧笑道:「原來就是你公子爺呀!我說公子,你倒真是個好人,一點架子都沒有,見人客客氣氣的,不像有些王八蛋,穿上了花衣服就狗眼朝天,瞧不起我們賣粗力的,公子,你要是找我幫忙,我一定效勞。

  只是聽這老小子說你要人幫忙架梁,那我可幫不上忙,我只會砍柴,不會架梁,莫非公子要起房子娶媳婦兒嗎?我有個好朋友叫賴木匠,他會架梁,我把他介紹給公子可好?」

  他像連江湖口頭切語都不懂,居然把插手管事的架梁子切口纏到蓋房子上樑了。

  古秋萍也不點穿,配合著他的口氣道:「好極了!凡是大哥的朋友,兄弟都願親近!」

  程一斧笑道:「賴木匠做生意最公道,說一是一,但公子可千萬別跟他親近,因為這小子好賭好嫖,一辛苦下來,賺的幾兩銀子,不是送給了六顆花骨頭,就是送給了釣魚巷的花姐兒了,所以他的名字就叫王二花。

  公子跟他談生意可以,跟他交朋友可得小心點,他看你穿著神氣,一定會找你借錢,有借沒還……」

  正說著,人潮中又擠出一個中年人,也是一身短打,肩上還扛著一把方鋸,翻著眼睛叫著道:「程大個兒,你怎麼不夠意思,盡在背後揭我的短,我哪點對不起你,咱們交了二十年的朋友,可曾欠過你一個小錢的。」

  程—斧笑道:「真是白日見鬼了,一點壞事都做不得,老子從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剛說了一句,就給你聽見了,老王,我可沒存心揭你的短,我給你介紹生意,當然要告訴清楚,免得你拆了爛汙,怪到我這個中人頭上。」

  那中年人笑道:「生意歸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混在一起談的,公子爺,我叫王爾化,乃是爾雅之爾,文化之化,可不是他說的王二花,世代以木匠為生,論手藝,在金陵城裡可找不出第二把來,你要找人架梁,交給我准沒錯,但不知公子要架什麼梁。」

  古秋萍打量了王爾化一眼,覺得此人精華內蘊,藏而不露,必然又是一位隱世異人,含笑拱手道:「王老兄擅架什麼梁?」

  王爾化道:「什麼梁都架,不是我姓王的開口,有我兩人出頭,哪怕是要把天上的玉皇寶殿拆了重造,我們也能一肩擔承,公子只管吩咐好了。」

  程一斧道:「慢來!你做生意怎麼把我攙進來了?」

  王爾化笑道:「大個兒,是你把我拉出來的,你脫得了關係嗎?反正咱們倆老朋友,你照顧了我,我也不會叫你吃虧,天塌下來,由我們一起來頂就是。」

  他的話已經很明顯,是站在古秋萍這一邊。

  古秋萍十分機靈,趁著他的口氣道:「王老兄,事情不大,有二位出來,一定擺得平了。」

  王爾化笑笑道:「公子,話先講明,我是個木匠,程大個兒是砍柴的,我們只做本分內的工作。」

  古秋萍道:「當然了,正義之堂,有一根道義之柱,被蛀蟲腐了,大廈形將傾圮,除了你們這樣的高手巧匠,誰也無法重建起來,二位可肯偏勞嗎?」

  王爾化道:「大廈之傾,獨木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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