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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真也好,假也好,反正到那天時,禦園中有了百花齊放就行了,這事情若傳出去,天下都會以為我是天命所歸的真命天子,連那些想反對我的人,也都不敢逆天行事了,天下之本在民,而萬民中以愚者居多,只有用迷信的方法,才能使他們信服!」

  「可是做假的事傳出去了,對您的威信可是個打擊!」

  「我不追究,誰敢說是假的,花是在宮中做的,消息不會傳出去,封鎖宮庭消息大容易了!」

  「那些做的人會說!」

  「他們敢嗎?這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誰敢冒了殺頭之罪來泄秘,最多一兩個嘴巴不穩的人私下相傳,但我的目的卻是傳之天下,有一萬個人相信了,一個人知道真相又有什麼用,何況知道真相的人都在長安,長安又是謠言最多的地方,即使我真能使上天幫忙,一夜之間,百花齊放,也同樣會有人不相信,說我是假的,所以長安傳出去的話,已不能作數了!」

  張昌宗歎道:「媚姑,您想到真周全!」

  武則天一笑道:「以假亂真還是我自己的主意,授意婉兒去告訴別人的,君無戲言,我當眾下了旨意,勒令百花之神借春三日,到時候若毫無徵象,豈不是打自己的嘴巴,所以我必須要裝做一番!」

  上官婉兒笑道:「陛下,臣兒現在才明白您的真意,起先,臣兒一直不懂,您自己騙自己有什麼意思!」

  武則天一歎道:「說君無戲言,那是一句最狗屁的話,為政之道,首要在騙,你騙我,我騙你,大家騙來騙去而已,不過其中大有學問,一個明君,只能自已去騙人,卻不能老是受人騙,有時明知是鬼話連篇,卻必須裝著相信,有時卻必須精明,點破別人的騙局,連用之妙,存乎一心,一個好皇帝不僅是察明就夠了,還要懂得裝糊塗,恰到好處地控制一個程度,這才是最難的。」

  張昌宗笑道:「媚姑,您把我們都說糊塗了!」

  武則天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一下子沒辦法弄明白的,好在你們有機會去慢慢體驗!」

  張昌宗與上官婉兒自然知道,在扶余國中沒這麼複雜,那個國家是張仲堅一手創立的,臣屬都是張氏的忠心手下,不會有叛變之心,老百姓更是智慧未開,容易駕禦,教化也許困難點,但統治時卻沒有別的問題。

  可是這些話也不必去向武則天解釋了,他們對這個老婦人還是充滿了尊敬,她能夠以一個女流之身,在宮中無兵無勇,進而掌握到天下,畢竟有其不凡之處的。

  武則天忽又問道:「昌宗,你父親呢,是不是又回去了,我怎麼幾天都沒見他了!」

  張士遠是武則天唯一無法控制的人,每次要見面,都是趁著張士遠的高興,說來就來,他不來,武則天也不敢去召他,實在思念得切了,一定要見他,只有通過張昌宗去相請,或是乾脆微服到將軍邸看他去,也只有張士遠面前,她擺不出皇帝的尊嚴和架子。

  ▼第十九章 床頭密約幾分情

  這兩天因為忙著大壽,她沒有見到張士遠,也沒想起他,忽然想起,就忍不住問了起來!

  張昌宗道:「父王沒回去,他老人家出門訪友去了!」

  「訪友?還有什麼人要由得他相訪的!」

  張士遠的朋友多半是江湖人,但他仍然第一大幫神龍門的主人,地位崇高,江湖上知名之土,多半要來進謁他。

  張昌宗道:「父王這次去拜訪幾位隱世的江湖前輩,央請他們出山幫忙,因為上次討徐敬業時,殺死了鐵板道人和飛鈸和尚,前者是茅山門下,後者是天竺密勒池密宗門人,門下徒眾不少,都是奇技異能之士,父王怕他們會作怪,請人前去對付他們!」

  武則天怒道:「這兩個妖人,助紂為虐,我還沒有征伐他們的師門呢,他們還敢作怪,乾脆派大兵去征剿好了!」

  「媚姑,那樣子行不通的,大軍最多蕩平他們的巢穴,卻奈何不了他們的人員,他們都是高來高去,呼風喚雨的術士,不去撩拔他們,用江湖的方法解決最好,把他們逼急了,他們挾怨前來行刺,那才防不勝防呢!」

  武則天想起那天在太平公主府前,目睹飛鈸和尚殺人的情形,倒有點膽寒,忙問道:

  「他們的人很多嗎?到底有沒有辦法對付他們?」

  張昌宗笑道:「茅山門人有兩百多,密宗遠在天竺,到中土來的門人不過十多個,倒不算很多!」

  武則天道:「一個鐵板和一個飛鈸已經撩不起了,若是有幾百人還得了!」

  「媚姑請放心好了,那一僧一道為此中健者,其他的人不會此他們強,雖多而無患,不過有幾個老一輩的較為厲害,父王親自去央請一些中原的高人為助,相信可以對付他們的,不把這些後患解決,父王不會回扶余國去的!」

  「為了我的事,累了你們父子了!」

  「媚姑說這話就見外了!」

  武則天歎了口氣:「我欠你們父子的太多,卻始終沒機會回報,人間富貴,對你們全無用處!」

  張昌家笑道:「但媚姑給我們的也夠了,將來在青史上,媚姑這段功業事蹟,必然是永垂不朽的,我們能幫助媚姑成就不朽大業,也會不朽了!」

  武則天滿足地道:「我想也只有這一點堪足以慰了,所以我以風燭之年,還要拼命地求好,也是希望在後人的口中,不要把我說得太難聽,連帶著你們父子受累,不過我希望你父親能在我生日那天回來,那天晚上,我在御花園中擺下盛筵,只為招待你父親一個人,邀你跟婉兒作陪,就是咱們四個人共渡永夜!」

  張昌宗笑道:「那必然是場難得的盛會,侄兒等不及想瞧瞧熱鬧了!」

  「記住,你們只是陪客,主客不到,我可沒興致!」

  「父親會回來的,他老人家說一定要趕回來為您祝賀的,侄兒再著人催催去!」

  「一定要把他催回來,我有今天,完全是你們父子的幫助。我不是忘本的人,一定要跟你們共用盛業,我把民間的各種雜戲以及宮中新排的歌舞都留了下來,就是為了晚上再演一場,許多壓軸的好戲,也要擺在晚間演出,沒有你父親在場欣賞,就太掃興了。」

  張昌宗連連答應派人催請,他也實在是忙,坐了一下就告辭了,武則天與上官婉兒說著閒話。

  第二天暖壽,倒是草草地過去了,因為大家都在忙,尤其是宮中,大家都擁在出花園中,出奇制勝,在花朵上挖空心思,不僅是為了保全腦袋,也希望著此能邀夭寵,博取一個未來的錦繡前程。

  儘管一大半的花是做假的,但那些人都儘量求其逼真,用錦緞剪成了花朵和葉子包在枯枝上不說,還要噴上香露,稍微有點瑕疵的,都要拆了重做,務求盡善盡美。

  上官婉兒帶了幾個人,親自巡視檢核,她也知道這一次對武則天的重要性,要求得十分嚴格,特別要求的是保密,雖然武則天早已知道是假的,也會裝糊塗,但是卻必須裝得像回事。

  主管的人,做花的人卻不敢當成是假的,他們犯不起欺君之罪,所以,明白內情的人雖不少,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去,因此,長安市上,沒多少人知道真情。

  不過金輪武則天皇帝樊詔通令花神借春之事,卻廣泛地流傳開去,絕大多數人,都在此拭目而待,看看這位女皇帝是否真能感動天庭,更換時序。

  二月十二那天,上天湊興,居然是個豔陽好天氣,風吹在身上,都有點曖洋洋的,長安春遲,這一年居然也來得早了,那些應春的花朵,居然真的開了。

  這是個難得的吉瑞,上午已正,各大臣閣老及國公們卻帶著家眷,在宮門外等候著,人人都是花團錦簇,一身新裝,比過年還熱鬧。

  可是等他們進入宮中的御花園中,都顯得黯然失色了,滿園都是花,鮮紅豔紫,芳香襲人,有真的,也有假的。也是真假參半的,真的自然任人觀賞,假的卻有專人過護著,只准遠遠地看,不准用手去摸了。

  他們有個最堂皇的理由,這花是皇帝向上天借著而發,專為皇帝而開,皇帝還沒有看過,臣屬自然不得僭越,有的乾脆用輕紗罩了起來,只給了朦朧地瞧一眼!

  官眷中未必都是有智識的,因為自太宗以來,篤信仙佛之說,大家都很迷信,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懷疑其真實性,她們在在前虔誠跪下,堅信這是上天回應聖天子的威靈所致,祝禱皇帝永壽,以佑蒼生。

  當然,也有人是裝做的,但這是個拍馬尼的機會,沒有人會不識相去拆穿的!

  像丞相狄仁傑等閣老,心中是明白的,武則天早已暗示過人定勝天的口諭,可是到了這兒,他們也口服心服了,有些花則是千真萬確的,尤其是一排石榴,幾株海棠,那都是在五六月是才可見的花,居然也盛開了。

  他知道為了弄這些花,宮中人費了多少苦心,還有些花則是大家從所未見的,但覺豔麗無匹,卻說不出名目,那是張士遠送的壽禮。

  他早就為武則天的生日張羅了,知道武則天愛花,很早以前,就著人張羅,搜求海外的異種,剛好在壽期前運到,正好湊熱鬧趕上了用處。

  這些花為數不下千株,都放在醒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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