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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武則天笑道:「在朕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朕還沒有瘋狂到自以為能號令天地,變換四時,操縱神明了,但朕也相信一句話,人定勝天,懷義,你懂得人定勝天四個字的精義嗎?」

  「奴才愚昧,奴才不太懂!」

  「鬼神之說,在有無之間,不必不信,也不必迷信,但鬼神之作,每每托人而為,我定下限期,逼他們一逼,他們自然會有什麼辦法的,我只要求在二月十二那天,園中百花齊放,卻不管他們用什麼手段,假如他們還辦不到,那就真正地該死了!」

  王懷義叩頭道:「奴才懂了,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人定勝天是以人力克服自然,突破自然的限制而已,但人定勝天卻也是有條件的,井不是絕對的。

  所謂條件,是指人力可能及的範圍之內,還要加上智慧,人力與足夠的財力才能達到此一要求,而且還要是可行的。

  武則天下了一個很荒唐的要求,看起來是不可行的,但武皇帝認為可行,而且說明了這是對底下人一種智慧考驗,必須要使不可行成為可行,而且使之實現。

  這個難題實在難煞人,有些花木開放時序較近,聰明的匠人們已經想出了辦法用炭火培育早發的方法,這倒簡單,以重金購買,搬植到宮就行了,有些花木則離花期還有幾個月呢!這時連葉子都沒一片,更不論開花了。

  可是武則天的旨意是百花齊放,缺一不可,大家還是沒轍兒,有人去教方士,他們能以法術變幻局時,有個很有名的葉道人,據說能在寒月,變出一池芙蓉,宮人請他去作法時,他卻推託了,說他的法術有召請六個神兵為助,聖天子威靈顯赦,所在三處,諸神回避,所以他無法施術了!」

  當下這是推託之詞,真正的原因是他平時仗一些鬼畫符,還是人為佈置,使用障眼法來哄哄凡人俗子而已,要他到皇宮中來施法,他沒有這個膽子,穿了幫要砍頭的,於是有些人只好備了份重禮去求見上官婉兒。

  她是最得武則天寵信的人,武則天有許多事,都是她出的主意,這一次下旨令百花齊發以慶壽,也是她的點子,解鈴還須系鈴人,請她在武則天面前求求情,充許幾種花卉不在開放之內。

  上官婉兒笑道:「皇帝的旨令是百花齊放,這是不容打折扣的,沒人敢去說這個情!」

  那人苦著臉道:「女史,小人負責的是桂花,那要九月裡才開花,長安城中,沒一株桂花是開放的,這不是要活活逼死小人嗎?」

  「胡說,沒有那麼嚴重,長安市上有的是巧匠,做也把它做出來了!」

  這一句暗示無異是畫龍點睛,那個明白了,歡天喜地而去,一人有了指點,其他人都明白了,依例辦理,難題總算完全解決了。

  成匹的彩緞連進宮中,長安市上的巧匠以及巧手的女兒家,也成群的接進了宮中,宮中早就有了通知,門禁開放,公然地做假,錢花得像淌水,但沒人心疼。

  武則天自然是知道的,她躲在養心殿中看熱鬧,看著大家忙成一團,倒是自得其樂。

  張昌家因為宮中來的人多了,事務加忙,跟秦漢兩個人,日夜坐鎮,不免滿肚子埋怨。

  他為了有點事要請示,直扣宮闕,他是不須要通報的,到了養心殿,看見武則天和上官婉兒在下棋,顯得十分清閒,忍不住埋怨出聲道:「媚姑,你倒輕鬆,還有用心下棋,侄兒卻兩天沒睡了!」

  武則天笑道:「這兩天宮中來的人多一點,你難免辛苦一點,等我的生日一過,我放你一個月的假,讓你跟婉兒到終南山去,小倆口兒好好聚聚!」

  上官婉兒紅了臉道:「瞧陛下把臣兒說的多不堪了,臣兒跟大將軍只是談得來一點,什麼名份都沒有!」

  武則天笑道:「只要兩心相許,管它什麼名份,像我跟士遠,什麼名份都沒有,我們卻相愛了幾十年了!」

  張昌宗笑道:「是啊,婉兒就是像媚姑那麼灑脫,到現在,她最多只准侄兒拉拉手!」

  武則天喔了一聲道:「是嗎?我倒不知道婉兒這孩子如此拘謹,婉兒,對男人固然該若即若離,吊住他胃口,但有時也不妨稍示柔情,一塊肥肉在口邊,若是老吃不到,也會發臭的,等他見異思遷另結新歡,你可能後悔都來不及了!」

  上官婉兒道:「臣兒不希罕,臣兒情願一輩子侍候陛下,永不作字之想!」

  「這是什麼話,昌宗變了心,你還可嫁別人,難道非要守定了他不可!」

  上官婉兒不作聲,武則天又笑道:「其實,昌宗是個很好的男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了,他今年三十多了,還一直獨身未娶,就是為了等著你,你也別太嬌情了,快點跟他成親算了!」

  張昌宗道:「侄兒不是不肯娶親,是媚姑不肯放人!」

  「沒有的事,我每天只要她陪兩三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是你們的,你們也成天膩在一起!」

  「那只是詩酒盤桓而已,侄兒我說的是迎娶!」

  「你也可以娶了她呀!」

  上官婉兒道:「侄兒未嫁之前,尚是自由之身,可以自定去向,但臣兒嫁人之後,就不能自主的,臣兒要負起張家的責任,沒時間侍候陛下了!」

  武是天明白了道:「你是說你嫁人後,就要跟他一起到扶余國去了!」

  張昌家道:「是的,扶余國如此仍是一片蠻荒之地,父王和侄兒的兄長都不善於治國教民,很需要婉兒這樣一個人去佈施教化!」

  「你也不能在我的身邊挖人呀!」

  「侄兒不敢,是父王向媚姑說好了的!」

  武則天不禁默然,半晌才道:「士遠是跟我說過,但我這兒實在少不了你們兩個人!」

  張昌宗道:「徐敬業伏誅後,四海歸心,大局已定,媚姑也該可憐侄兒一下!」

  武則天又看看上官婉兒道:「婉兒,你呢?」

  上官婉兒道:「陛下待臣兒恩比天高,臣兒原不該負恩言去的,但陛下也明白,臣兒是個不安於下的人,陛下在位一日,臣兒的地位不會動搖,如若天下寶座換了個人,就沒有臣兒說話的餘地了,在扶余國那邊,臣兒至少還有幾十年的事情可以做!」

  武則天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一旦我百年之後,你們都是遭大嫉的人,昌宗還好,他有兵權,別人還不敢動他,婉兒就難說了,她得罪的人太多,不管是誰接我的位子,都容不下她!」

  上官婉兒道:「臣兒得罪人,都是為了陛下,陛下愛人以德,想必也會為臣兒安排的!」

  武則天笑道:「你別擠我,除了做張家的媳婦,沒有一個人保護得了你,連我自己都不能,我雖是皇帝,卻也遭同了不少次的刺客,那些人的手段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看來我必須及早為你遣嫁才好,等我過完了生日;我就為你們賜婚,讓你們舉行一次最風光的婚禮,開長安從所未有的先例,比我這次過生日還要熱鬧十倍!」

  上官婉兒笑道:「謝謝陛下,臣兒不敢奢望!」

  張昌宗也道:「媚姑,您的好意侄兒心領了,侄兒也不要求熱鬧,那是侄兒自己的麻煩,您只顧高興,一道旨意下來,侄兒就得巴上半條命,若是再來上一次,侄兒這條命就斷送了!」

  「這是什麼話,我不過讓宮中多來幾個人,也沒有什麼特別麻煩呀!」

  「怎麼不麻煩,也不知他們從哪兒挖來的人,三教九流俱全,個個不明底細,直入禁官,侄兒又無法仔細調查,只有讓人寸步不離的監視著他們,侍衛營的人不夠分派,秦漢把翼公府的家將都調來了,害得叔主老公爺出門連個跟隨都沒有!」

  武則天笑道:「那有這麼嚴重的,不過是些做假花的姑妨婆子而已,根本不必去理會!」

  「侄兒卻不敢這麼大意,萬一在大壽那天,出了點岔子,侄兒就百死莫贖了!」

  「我不會那麼講理,只要你盡了心,出再大的亂子也怪不到你頭上,何況在宮中出亂也是很平常的事,當年你老子就大鬧禁宮幾次,也沒砍了誰的腦袋去!」

  「媚姑疼惜侄兒,但父王卻饒不過侄兒,他老人家說了,這是媚姑第一次有興子熱鬧,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不准出一點亂子,否則就要砍侄兒的頭!」

  「士遠也是的,幹嘛哧唬你呢!」

  「父王說這次大壽對您能平安過去,您這百年江山就坐定了!」

  武則天一笑道:「士遠畢竟是一國之君,看得比人透澈,我並不是要熱鬧,也是為了測驗一下人心,能夠平安地過了,對於安定人心,收效洪大,即使出了點事,也可以找出搗蛋的人,所以我才下了一道要百花齊放的旨意,讓人家都以為我在胡鬧!」

  「那可不是開玩笑嗎,逼得大家去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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