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禁宮情劫 | 上頁 下頁
六五


  她的神色更為嚴厲道:「皇帝是我的兒子,我相信他不敢逆倫殺母,可是有些人太不安份了,我也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張昌宗剛要開口,武后厲色道:「你不必多說了,我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不會做得太絕,但是有些人太不知足了,得隴又想望蜀,我就叫他什麼都得不到!」

  當武后的神色轉為疾厲的,就是心意已決,什麼話聽不進去的時候了,王懷義是深知武后的性情的,向張昌宗示眼,叫他也不必多說了。

  武后送走了張士遠父子,卻將王懷義叫來吩咐了一番話,當天黃昏,武后在太和偏殿召見左右丞相和內部各部大臣,也把皇帝和皇后以及國丈韋士貞找來,這等於是個小朝廷,每當有重大事情要磋商時,都是在此地召開的,天下大事,全在此地解決。

  皇帝為萬民之尊,但在這個地方,他卻很可憐,勉強遠遠地可以挨到一個座位,倒是閣老大臣坐得離武后還近一點。

  今天因為皇后也在,在皇帝身畔多安了一張凳子,國丈韋士貞在外面是氣焰萬丈的人,今天卻連座位都挨不上,只能站在一邊。

  皇帝看在眼裡感到不過意,吩咐要為國丈設座,近侍總監王懷義卻裝作沒聽見。

  武后在寶座上也發脾氣了:「皇帝,現在商討的國家大事,國丈的地位雖尊,但他未入閣,這兒沒有他的位子,你老是要孝順老丈人,不妨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他!」

  皇帝在臣下面前受斥,感到很沒面子,居然抗聲道:「母后,這不是在金鑾大殿上,孩兒應顧及尊卑之辱,沒有自己坐著,讓長輩站著的道理,孩兒情願自己站著!」

  武后冷笑道:「那就隨便你!」

  皇帝賭氣自己站了起來,他們母子倆這一嘔氣,使得那些大臣都深感不安,也深自體會到今天這一場聚會,將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最苦的是韋士貞,他自己不敢去坐皇帝的位子,但也不能拂逆皇帝的要求,只有在那個位子上站著。

  跟皇帝站在一起,皇后心中有鬼,更不知如何是好。

  武后等大家坐定了,才沉下臉,拍了拍手。

  王懷義招了招手,侍衛們招進了五具屍體,正是花不都拉和他的四名弟子。

  皇帝一看又叫了起來道:「這不是雷音寺的國師和他的護法弟子嗎,怎麼被人殺死了,是誰殺死的呢?」

  武后道:「你不是常誇說他是羅漢轉世,法力無邊,有金剛不敗之身嗎,怎麼會被人殺死的呢?」

  皇帝被問住了,膛目不知如何回答。

  武后卻不談這件事了只是沉著臉道:「各位卿家,哀家今天召集大家來,有一件重要大事宣佈,皇帝失德,應予黜廢!」

  誰都沒想到武后竟會作此宣佈的,每個人都大驚失色,不知如何是好了。

  武后冷靜地看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等待著他們的反應,也等候著他們的意見。

  廢黜一國之君,這是極為重要的大事,史上雖有前例,但也極少發生,難怪這些大臣們要驚得呆了。

  最受驚的自然是皇帝,他一向是在母親的嚴詞斥駡之下長大的,對武后有著一種畏懼之感。

  但自從登基之後,他漸漸萌起了一種反抗的意識,尤其是在皇后韋氏的唆使之下,他也開始向武后頂撞,爭取權利。

  武后也略作讓步,讓他自己作了一部份的主,把一些事務交給他去管。

  只是他自己既沒有行政的經驗,用的人既不行,親武后的大臣們不合作,處處加以掣肘,所以沒有一件事能夠順利辦好的,皇帝委派的人員都是韋後戚黨,這些人一上臺,既貪且鄙,三不管先撈再說。

  這情形,使武后振振有詞地說了皇帝辦事不行,弄得皇帝十分苦惱,私心之中,他是傾向國丈的。

  因為在朝廷中,只有韋士貞是對他十分恭敬,把他當作個皇帝看的,遺憾的是韋士貞薦舉的人實在不爭氣,每次都把事情辦砸,叫人逮住了把柄,皇帝在廷中常受到大臣的埋怨,有幾次還跟大臣當延爭執起來。

  皇帝倒底是皇帝,他發了脾氣,大臣們自然不能給他過份難堪,可是皇帝回到小朝廷中,在武后面前,卻無法以發脾氣作為手段了,挨駡多了,或是武后話說重了,皇帝總免不了要回兩句嘴,武后多少也給他留點面子,但母子之間,親情日薄。

  今天皇帝一看禦書房中聚滿大臣和皇后父女,以為又出了什麼大紕漏,心中已暗自感到不妙,再看到那幾個番僧的屍體,先還以為是黨爭的原故,心中還感到不高興,認為武后做得太過,及後得知是番僧入宮行刺,才嚇了一跳,但還不怎麼樣,他也知道是韋後他們主使的成份居多。

  因此埋怨地瞪了韋後一眼,韋後卻低下頭來,不敢和他正視,他正在思索如何能把事情彌補敷衍過去,那知武后接下去卻是宣佈要黜廢他的帝位。

  因此他立刻叫起來道:「母后,這些番僧的行為,孩兒絕不知情!」

  武后冷冷地道:「這一點我相信。你還沒這麼大的膽子,不過他們總是受人支使的,至於誰在後面撐腰,我心裡十分明白!」

  韋士貞感到武后的眼光一直在看著他,十分不安地道:「太后,茲事鬧大,必須要證據的!」

  武后冷笑道:「不必要證據,人都死光了,我也提不出確切的證據,何況我要追究的也不是這些事,我叫你們看看這些屍體,只是要你們明白,我身邊的防衛力量十分堅強,任何人想殺我,都沒有那麼容易!」

  韋士貞不能再辯了,再說下去,他等於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拉,倒是皇帝道:「既是如此,孩兒就沒有過失,為何要黜廢孩兒呢?」

  「因為你失德,不配君臨天下!」

  「孩兒有那一點失德之處?」

  「你先德之處太多了,多得不勝枚舉,我說出一件最大的好了,三個月前,有人薦舉韋士貞入閣參政,有些大臣反對,認為韋土貞才具不足,毫無理政經驗,你卻堅持此議,跟大臣們吵了起來,有沒有這件事!」

  皇帝不能否認,只有點頭道:「有的,孩兒認為國丈忠心耿耿,也許經驗稍欠,但是入閣之後,自然會慢慢熟習的,那一位閣老都是在入閣之後才開始熟習政事的!」

  「一閣之席,參與的是舉國大政,那要真才實學才行的,韋士貞有些什麼本事,你不清楚,別人可明白,他入朝任事以來,辦好一件事沒有,你身為一國之君,居然循私情而任用非能,這就是失德之處!」

  皇帝的氣焰壓低了一點,但仍抗辨道:「國丈的忠心是可信的,他只是心腸較軟,用錯了幾個人而已,孩兒已經叫他特別注意了,歷來國丈,都是晉為太師入閣的,這已是不成文的規定了,唯獨孩兒的岳丈未能入閣,這對孩子的面上也不好看!」

  「叫你做皇帝要你治理萬民的,不是光叫你講求面子上的好看!」

  「但孩兒若無面子,即無尊嚴,皇帝沒有尊嚴,又怎詔令天下!」

  武后冷笑道:「很好,你想到尊嚴,我倒要同問你,那天為了韋士貞的事,你大發脾氣,對朝臣們說了些什麼話,你是否還記得?」

  皇帝一怔道:「孩兒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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