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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歐陽子陵望著辛紅絹大眼中盈盈的含著淚,口中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辛紅絹心中有如刀割,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大聲地哭叫道:「陵哥哥,我不願使你為難,說呀!說你不愛我,說我只是你的師妹……」

  歐陽子陵被她真情所動,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不!師妹,我不能說,我也愛你的……」

  陳慧珠在旁氣得粉臉煞白,連連冷笑道:「好精彩啊!悱惻纏綿,難解難分,你們都是一代高人的弟子,就多著我在旁邊礙事,拔出劍來把我殺了不就完了,我比你們差多了,還怕我會反抗嗎?」說著,她突然變得激烈起來了,沖上前拔出歐陽子陵腰間的魚腸短刀。

  歐陽子陵大驚失色,忙一把拉住她,結結巴巴地問道:「珠……珠妹妹,你這是幹什麼?」

  陳慧珠卻把刀柄塞在歐陽子陵手中:「你放心,我不會自殺,我非要你把我殺了,死得才瞑目,既不能得到你完整的愛,還不如死在你手中!」

  歐陽子陵茫然地執著魚腸短刀,劍鞘已被陳慧珠拔掉了,他兩眼直視,神情已經陷入一種昏迷的狀態,口中只是喃喃的說道:「不,珠妹妹,我不能殺你,我寧可殺死自己,也不能殺你!」

  辛紅絹兩淚直流,跪在陳慧珠的腳前,抱住她的小腿,哀聲地懇求道:「陳姐姐,你也是愛陵哥哥的,難道你忍心看他這樣痛苦嗎,難道我們不能和平相處嗎?」

  陳慧珠嘿嘿地冷笑著抽開了腿,依舊冷冰冰地說道:「不能,天下任何事都可以共用,惟獨愛情的眼裡容不進一顆沙子,你我決不能共存。」說著,又回頭對歐陽子陵說道:「你既然不肯殺死我,那你只有去殺她!」

  她的手指著辛紅絹,眼中流露出冷酷而殘忍的光芒,那光芒異常地堅定,彷佛沒有一絲可以轉寰的餘地。

  歐陽子陵的眼光也跟著看向辛紅絹,他牙齒緊咬著,俊美的臉形已因痛苦飪曲而變了形,口角流著血,顯見他的牙齒已深咬進嘴唇,口中還是會含糊糊地說道:「不!我也不能殺死師妹,我還是殺死自己吧!」說著舉起手中的利刃,對著胸膛刺下去。

  辛紅絹五內皆焚,哭著跳起來哀叫一聲:「陵哥哥……」

  她迅速地要去搶歐陽子陵手中的短劍,誰知歐陽子陵已經進入半瘋狂的狀態,看見她撲過來,本能地用手朝外一推。

  魚腸的尖刀恰好對準她的胸膛,辛紅絹只覺得胸前一陣澈心的刺痛,然後全身似一片微塵般的飛散了。

  九天諸魔陣中現得異常的平靜,那許多裸女都已停止了舞動,盤腿端坐在四周,當胸合什,神情安莊,一反适才淫蕩之態,而那魔音仍是低低的、幽幽的自四方而來,只是分不出發自何處。

  被困在陣中的諸人,神情則又不同了,或坐或臥的,臉上現出喜怒哀樂等各種不同的神態。

  可是像莊佑、百了大師、獨醉生、清曇、歐陽子陵等人的臉上仍是異常的平靜,這證明了他們精深的定力尚可克制那擾人心神的魔音而不致迷惑。

  清曇神尼最先睜開眼睛,她以無邊的定力與心魔相抗,靈台愈來愈見空明,最後居然到達百相不侵的程度。

  歐陽子陵沒有多久,也脫出了心魔的困擾。

  望著神尼湛然清朗的眸子,打心底生起一股敬意,微微一笑道:「師伯,您真行,居然已經到達靈台不著一物的境界了,幸而端木賜良對這九天諸魔也不過略窺門徑,否則弟子恐怕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神尼贊許地望了他一眼,輕輕地說道:「以你的年齡,能夠到達現在這種境界已經很不錯了,假以時日,我這個師伯就不足相提並論了。你看看紅兒去,她稟賦修為都比不上你,剛才又輕身追敵,深入陣中,身受比你我都要厲害,恐怕她受不了!」

  歐陽子陵忙站起身子,走進陣中央,只見辛紅絹仰面躺在地上,滿面淚痕,已經昏迷過去。

  只是在她的胸前,正叮咬著一條毒蛇,禿尾尚在用力地扭動。

  歐陽子陵見狀大吃一驚,連忙趕上去,也顧不得厲害,伸手就朝蛇身上抓去,說也奇怪,那條望似兇惡的毒蛇,到了歐陽子陵手中,居然混身萎頓,疲軟如死,歐陽子陵信手摔在地下,它也只稍微扭動一下,即告死去。

  歐陽子陵立即蹲下去,察看辛紅絹被蛇咬著的地方,幸好,她身上仍穿著猩魑皮所制的軟甲,蛇牙雖利,卻未能將它咬穿。

  辛紅絹雖未受蛇咬,卻現得異常地軟弱,不僅昏迷不醒,連脈息也很微弱,歐陽子陵替他推拿了半天,仍然無效,急得滿頭大汗。

  這時清曇神尼也過來了,略一探視,才微帶憂慮地說道:「她中魔太深,心力已瘁,若非早歲服過我的大還丹,現在恐怕早已為魔火煉枯心血而死了。現在沒有關係,只需出陣之後,乞靈藥物,再加上一陣調息就可復原,只是功力恐怕要打過折扣了。」說著又搖頭歎息道:「這九天諸魔大陣,端木賜良只不過才能發揮一成功效,即具如許威力,他真要學全了,只恐天下要大亂了!」

  她一面歎著氣,一面抱起辛紅絹,忽然注意到辛紅絹胸前尚留著的蛇牙,那是歐陽子陵抓蛇時用力太猛而折斷下來的,禁不住失聲驚呼道:「不好,師侄,你快看看別人去,端木賜良心計之狠毒,可謂天下無雙。方才有相魔舞中摻以武功偷襲尚可防禦,此刻在無相魔音中又施放毒物,乘人心機迷失之際,加以暗算,那才真個防不勝防,恐怕我們這邊,已有人身受其害了!」

  歐陽子陵忙又回到各人身邊一一探視過去。

  沙漠龍嬌貌如花,粉臉上堆著一片美意,豔麗動人,顯見得也入魔了,不過程度較淺,歐陽子陵知道她一時半刻尚無大礙,不去打擾她,免得她走火入魔,再看她胸前也爬著一隻拳大的藍色天蠍,好在她亦穿著軟甲,那蠍子無從下口。

  歐陽子陵伸手捉起天蠍,他知道自己身懷僻毒寶珠,專克這類毒物,是以毫不遲知,果然那蠍子在他手中,渾身戰傈,十分恐懼。

  歐陽子陵想把它丟在地上摔死,見狀心中不忍,想把他放了,又怕它去咬別人,只好握在手中,繼續向前看去。

  莊佑一面閉目抵制心魔,一面運指抵擋身前許多金色娛蚣的襲擊,那娛蚣為數近百,可是已傷之過半,剩下的雖在拚命苦撐,卻無法欺身半步。

  看來莊佑是遊刃有餘,歐陽子陵心中對義父精深功力亦是欽服異常,想到他埋首窮荒百年,倒底沒有虛擲歲月。

  再過去是左棠,他學的陰柔功夫,柔以靜致,所以他在阻止魔音上略佔便宜,在他不遠處,佇立著一隻大蜘蛛,周身碧綠。

  正是那只被端木賜良奪去的碧蛛,這類凶物稟性殘忍,卻最戀故舊,現在雖受七毒天王新的操縱,對故主仍念念不忘。

  不但不去加害,反而替他守護,怕有其他的毒物前去害他,碧蛛的身畔橫著兩條蛇屍,就是最好的說明。

  崔玨,崔萍,諸葛晦,上官雲彬四個人坐在一堆,除崔萍不動聲色外,其他三人或笑或啼,定力修為,深淺分明,不過他們好像入魔不深,最多元氣略受虧損而已。

  最難得的是他們都沒有受毒蟲的侵擾,歐陽子陵倒覺得十分詫異,再仔細一看,不禁恍然太悟。

  原來在他們四周,用淡紅的灰粉畫了一個圓圈,正是能解百毒的紫貝粉末,這東西原本是放在獨醉生身畔的,不知他在何時替他們安放好了。

  ▼第二十八章

  再往前走是獨醉生,他這人不愧胸羅奇才,手中持著一枝竹笛,橫在口邊,吹出一種極為高亢的聲調。

  那種音調已非人的耳鼓所能聽得見,可見對於某些蟲獸卻具有作用,在他身前有許多大如紅棗的黃色毒蟻,列成陣勢與十幾隻黑蜘蛛相對,攻守迭起,變化萬千。歐陽子陵莞爾一笑,知道他正以內功心法奏笛,一面用以祛抗魔音,一面用以役蟻抗蛛,借毒攻毒,別具用心。

  歐陽恩在他身後正襟危坐,攻擊他的黑蜘蛛被獨醉生所役使的黃蟻擋住,心無二用,一意抗魔,倒未受多大影響。

  再往後看去,卻不禁使歐陽子陵發豎目眥,李不問抱著一條通體烏黑的毒蛇,面目盡紫,業已中毒死去多時,窮和尚的光頭上叮集著無數大肚黃蜂,手中捏著一條死蛇,手指恰好拿捏在七寸上。

  歐陽子陵心中明白,李不問論功力雖然精絕,然而他所習的密宗精神功,最易為魔道所乘,平素練功之際,尚須防備心魔內侵,一旦遇見這種魔中之聖的九天諸魔大陣,自然更易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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