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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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陵雖仗著先天稟賦,及常年服食玉芝之效,可是人究竟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金鋼,五十幾次的硬架硬接,他就等於接了二百多招。 任何高手處在這種局面之下,都會有吃不消的感覺,還虧於鈞手下留情,每次遞招都只用上四成功力,讓他輕而易舉的就可磕開,不過這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心裡有數。及走了幾招,騎鯨客看歐陽子陵敗在俄頃,色霽心喜,毒計又上心頭,悄悄地吩咐方才那三個落敗的扶桑劍士。 龜山雖僅被削掉頭上的髮髻,那在倭人認為是奇大恥辱,所以他心切報仇,其他兩個人都是劊指斷腕,銜恨於心,紛紛易手持劍,加入戰圍。 他們三個人都是乘著五龍堂主收劍時出招,逼得歐陽子陵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當然更形狼狽。 年輕俠士疲於奔命,一口劍只能護住頭腳等軟甲擋不到之處,身上一件儒衫,已化做翩翩蝶舞,破碎不堪了。 獨醉生心中憂愁,面上不表現出來。 騎鯨客則掀髯微笑,難抑得意之態。 歐陽子陵獨鬥八大高手,這也是他離師以來最慘烈的一次爭戰,也是最吃虧的一次。一向宅心仁厚的他,此刻殺紅了眼,驀而提足真氣,發出一聲清澈振耳的長嘯,那嘯聲彷佛含著無限的悲憤,龜山下手略遲,青光一閃,胸前受劍撲地身亡。 死了一個對其他人並無影響,血腥的刺激使得其他兩個扶桑劍士更形瘋狂,就如兩隻瘋虎般的猛撲向前。 鈴木忘記了歐陽子陵穿著軟甲,一劍刺向了前心,基於人類自衛的本能,他自然的一掌拍出來,劍刺實掌也拍實,劍尖被阻於軟甲,只使歐陽子陵疼了一下。 掌是拍在肩上,佛門青蓮心功何等烕勢,鈴木狂吼一聲,肩骨粉碎,噴血而亡,總算又去掉了一個勁敵。 五龍堂主攻勢依然不亂,小男次郎似乎連見兩個同伴身亡而存怯意,退至一旁不再搶攻,歐陽子陵又稍稍得喘息一下的機會。騎鯨客並沒有想到困獸猶鬥,尚有如許威力,臉上得意之下沒有了,眼睛不斷的飄向獨醉生示意他下場。 獨醉生偏頭不作聲,也不動,好像不屑群鬥。 騎鯨客無奈狂喝道:「夫人!用蝶鏢取他,我不信今天這小子能活著離開!」 島主夫人遲疑地掏向胸前,摸出三隻金色的蝴蝶,正想發出,但一接觸到獨醉生阻止的眼光便又停了手。 騎鯨客大急的喝道:「夫人!你還等什麼呢,這小子要是活著離島,你的皇后可做不成了!」 時機稍縱郎逝,寢宮外飛身而到一大群人,進門就點了那幾個衛士的穴道,窮和尚師徒各搶了一柄大斧。 辛紅絹與歐陽恩各仗利劍,左棠還是一雙空手,曹一江父子挺著長刀,最後一掠黃影是靈獸狻猊金兒。 這些人一進來就直沖向五龍陣,於鈞自動歇手,老和尚一斧頭砍向玉龍堂主追魂燕子沈述民。 這傢伙輕功卓絕,內力略遜,抵不住那雷霆萬鈞的一擊,長劍脫手而飛,也只好停下來躲得遠遠的,怕老和尚再砍他。 辛紅絹跟窮和尚雙鬥嶺南畸人鄭永南,歐陽恩接住三絕手羅天生,只有天龍堂主一籌莫展畢又民依然纏住歐陽子陵嘶殺,五龍堂主各自為政,歸元陣當然不攻自破。左棠戟指住璿珠島主道:「騎鯨客,你愧為一島之主,原來還是一個口蜜腹劍的卑鄙小人,群打群毆,憑你這種作風就足令天下英雄們齒寒,還想做天下之王呢,我勸你早死了這份心吧!」 騎鯨客本來想圍殺歐陽子陵後再慢慢對付這批人的,見他們都趕來了,功敗垂成,再一看場中自己的幾個堂主都占不了上風,而對方還多出好幾個人呢。 此時保全實力要緊,忙喝止了戰鬥。然後再朝左棠陰惻惻地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自古成大事業者,莫不欲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好心想提拔你們,誰知道你們不識抬舉,這又怨得誰來。現在別看你們都會齊了,我想要抓你們還是易如反掌,不相信咱們走著瞧!這個島四面環海,我不怕你們飛上天去!」 歐陽子陵此刻喘息方定,忙走上來道:「我們這一次來,本是為著求取紫貝,別無其他用意。至於島主錯愛,委實有違素志,不敢從命,方才只當是一場誤會,還望島主念及武林情誼,賜贈紫貝,我們馬上啟舟東返,以後若有緣相見,還是會感念島主一番情意!」 歐陽子陵處處還是為了息事寧人,不願多惹事端,所以這次雖然曲不在我,依然想委屈求全。 那知騎鯨客嘿嘿冷笑道:「你倒說得輕鬆,跑到我島上來大鬧一場,還想要了紫貝一走了之,就是我肯答應,地上那兩位死去的朋友也不肯答應吧?」 大家朝地上望去,鈴木與龜山血肉狼籍,歐陽恩臉上浮起了一陣悲慘的神色,大家都默然無言。 突然歐陽恩堅決的說:「島主不必為這件事作難大家,死的是我們東瀛島上的人,老實說我們這次來投靠你,倒不是真的想幫助你爭奪江山,我們實在是另有計劃,我雖說是四人的領隊,實在主其事的是小男次郎,你只消問他就可以知道了。」 這幾句話如一個晴大霹靂,不但震驚了東來群俠,連騎鯨客等璿珠島上的人也大吃一驚,紛紛朝小男次郎望去。 只見他用倭語哇哇大罵了歐陽恩一場,口噴鮮血倒地,原來已自嚼舌根而死。四個扶桑劍士已去其三,而且一切事情的發展也出乎璿珠島上等人的意外,所以大家都愕住了。 大家把眼睛窺定了歐陽恩,靜靜地等待他作一番詳盡的敘述。 歐陽恩望了一下地上的屍體,才感慨地說道:「我們四個人本來都是錦之助將軍帳下的劍手,將軍野心勃勃,在國內妄圖篡位。因力量不足而致失敗,乃糾合許多海盜以期東山再起,後來見中國紛爭頻乃,認為這是一個發展實力的機會,遂遣出很多劍手來至貴國。那些人名義雖說是投奔,實際上卻是希望在貴國能造成一股內應的勢力,等到時機成熟,再通知錦之助率船前來,內外夾攻,以求能達到佔領貴國的目的。所派出的劍手因大將軍鄭芝龍昔年曾留居扶桑,刻下又握重兵,所以都投到他那裡去了。我們本來也是要投鄭芝龍的,結果遇見了獨醉生先生,得之島主亦有雄心,認為多一處地方活動也是好的,所以就投奔島上了。四個人中雖然論武功是我較佳,但小男次郎為錦之助將軍心腹,一切計畫還是由他來作主……」 這番話不算短,可是也不過將他們的陰謀說出個大概情形。 眾人聽完後,相顧怍色,半晌說不出話。 良久,騎鯨客才哈哈地長笑道:「在下用人心切,差一點就作了傀儡,說不定還會成為民族罪人,若非歐陽大俠前來,宮本先生也不會說出他們的計謀,我豈非也要一直糊塗下去了。由此可見,入主中原,已非我一人之心,群雄紛逐鹿,智者著先鞭,大俠更應該跟我合作,才可以使大好河山,不落入異族之手。」 歐陽子陵見他到這時候,仍然沒有放棄攘奪天下的野心,不由得十分惱怒,正想開口回絕,那邊歐陽恩卻已接口道:「我已經當眾宣告過,宮本已於上午死了,現在我是歐陽恩。錦之助將軍不忠於國,我當然可以不忠於他,我這樣做內心並不慚愧,只是島主此舉未知是否盡合天理人情?」 ▼第十五章 他說到這裡,見大家都默然無言的注視他,乃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方今中原多事,滿州人虎眈眈,倔于關外,天子雖然庸弱,忠志之士依然盡忠朝中,國事也未必無可為,島主不思為國家生民造福卻一心覬覦王位,不知是何居心……」 騎鯨客惱羞成怒,被他搶白得滿臉通紅,不由得狂喝一聲:「住口,這番道理難道我自己不知道,要你來教訓不成?」 歐陽恩嘿嘿冷笑,半晌才道:「當然,中原盡多忠義之士,那裡用得上我化外之人,多作饒舌。」 這幾句話是他帶著一種譏諷的口氣說出來的,聽上去似乎平淡,實際上份量卻是極為吃重。 因此不但璿珠島上人無言可說,就是一代俠士歐陽子陵,也不禁噤口無聲,良久,還是獨醉生較為老練,歎出一口氣道:「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敝人尚擅術數,據一切徵象觀之,朱明氣象已終,目前雖尚苟延殘喘,天命不可挽回,滅亡乃旦夕間事,因此島主此舉,倒無可厚非。再者即使滿人得主中原,雖非漢家天下,依然炎黃世胄,歐陽大俠高風亮節,仗俠江湖,不願牽入政紛,則人各有志,自是不便相強,今日之會,雙方都在意氣頭上,必不能有圓滿結果,依愚見不若待之異日再做解決。」 騎鯨客見謀殺歐陽子陵的事,已或不可能僵持下去,也是不了之局,樂得見風使舵,遂也一改臉上表情道:「獨醉護法之言不錯,諸君遠來,敞島一直未好好的招待,乃請屈駕金龍堂,等諸異日,一切再作了斷如何。」 歐陽子陵見他仍不把紫貝之事,作一明白決定,方想開口再說,卻見獨醉生飄過來一陣阻止的眼光,知道他一定別有用意。 他遂改口道:「既是如此,請容告退。」說著與左棠、百了等人退出寢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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