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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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陵持環屏息,忽而將環向天空擲去,伹見一輪金光,映月生輝,沖霄而上。 到得半空之際,歐陽子陵忽而身形平空升起,直線而上,手中招扇已然合攏,輕點環身。 但聞叮然一聲,彌久不絕,那聲音就像一種有形的物質,鑽入人的耳鼓,直達到心頭,震盪不已。 頃刻就化為無數的聲音,因人而異,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可是各人心中耳中所聽到竟無一人絕對相同。 離家的遊子耳畔是慈母溫柔的叮嚀,久曠的征夫扣只聽見愛妻如珠的笑語,或是愛兒嬌稚的呼喚,莫不悚然動容,有人涕泣漣漣,有人笑意盎然。 只有了性大師,合十盤坐,耳聆真如,心現蓮台,那臉上木然全無一絲表情,無形中功力又進了一層。 崔玨本來心如止水,可是今天遇見諸葛晦後,平靜的心湖中已泛起漣漪,叮聲入耳,倏而化為那清越的琴晉,彈的是鳳求凰,司馬相如就是以此一曲,深獲卓文君芳心,締就千古佳話。 現在這琴音就是在耳畔訴說著思慕之情,然而是那麼清高脫俗,彷佛是厭倦了江湖打鬥生涯,願相與偕隱,結廬深山,但修神仙眷屬,不作柴米夫妻,閑掃落花,閱金經,調素琴,終老是鄉,永不作出岫之想。 崔玨活到三十歲,從未動過情,可是思春之情,總是難免有之的,春花秋月之夜,心中也浮過一陣遐思,不過她把那一切都當作夢,一個綺麗的夢,現在這夢居然要實現了,臉上不自而然地泛起了一絲微帶羞怯的笑意。 就在這大家如癡如幻的時候,突然空中傳來一陣暴喝:「玨兒,快警覺,這是佛門七情環神音!」 那聲音蒼老而低沉,然令人心頭一凜,大家突然警覺,才發現剛才那些擾人心神的語音,都是幻象。 定睛看臺上,崔玨斂袵起立,身旁扣多了一個道裝老者,趕情那剛才一聲警喝,是這位老者所發。 聽他叫妙手玉魔為玨兒,情知此人必是傳聞中的西域異人,三魔之師赤龍子崔萍,方才心驚書生武技蓋世,此刻卻又替歐陽子陵耽心起來。 崔玨走到歐陽子陵面前道:「公子金環,佛門至音,崔玨自認不敵,笛子也願藏拙,不再獻醜了。」說完又朝父親看了一眼,目光含著哀懇神色,意思是請老父手下稍留分寸,別對此子施逞辣手。 這目光看到歐陽子陵眼裡,心中笑她對自己父親的信心過高,卻也不免感動,暗道:「即使你這一念之慈,我也必助一臂之力,成就武林一雙絕好佳偶。」 赤龍子崔萍這次雖然跟著來到中原,自己原來打算出頭,他熟知中原武林實力,能敵厲氏兄弟的已絕無僅有,能與女兒打成平手的,根本沒想到世上有這等人物存在,誰知道事情偏出人意料。 厲天吼敗於了性掌下是他自己疏忽所致。 厲天嘯較掌落下風是半途有人幫忙,了性不足畏,背後幫忙的那個人功力卻未容輕視。 及至歐陽子陵一現身,他便心知女兒要輸,及後聞說依然是比較音樂,他又放了心,因為他深知崔玨的一枝玉笛,已能役人六賊,而且從小隨自己習技,道心若水,既不能勝人當亦不至落敗。 然而對方一出手,竟是久已失傳的佛門至寶七情金環,此環取隕石中玄天金母鑄煉,其質無堅不致,無柔不克,功力深者,拋空擊鳴,可傷人卻敵於無形。 百年前據雲為一高僧所持,高僧物化後,此寶亦告失蹤,不知何以在此子手中出現,且能將七情佛音,運用自如,端的是不可思議。 崔萍輕輕地走到台前,朝歐陽子陵頷首道:「公子手持佛門至寶七情環,但不知與得道高僧悟元大師如何稱呼。」 歐陽子陵見他一出口就說出七情環來歷,心中也欽佩他的見聞淵博,遂莊容答禮道:「老仙長想必是赤龍子老前輩,此環乃晚輩得自恒山一石穴中,內有一高僧遺蛻,並有拳環秘笈各一,晚輩潛心苦學,略窺門徑而已,實不知師門名號,今承仙長告知,至為感激。崔仙長術已通神,莫非也有意問鼎天下第一虛名,若是則晚輩理應退讓,不敢有忤前輩。」 崔萍呵呵大笑:「公子人中俊傑,身負絕學,更難得虛壞若穀,如此胸懷,天下第一當非公子莫屬,老朽僅祈能與佛門高弟,互證所學,無論勝負,名號寶劍,皆無所取,公子當能允所請。」 歐陽子陵心想你這老魔頭果然刁猾,嘴吧裡口口聲聲不爭天下第一,你真要打勝了,天下豪傑都在這裡,要不要都是你的,樂得把話說得那麼漂亮,可是也不去點破他,依然笑笑若無其事地道:「既是老仙長執意賜教,晚輩敢不如命。」 接著略一盤算,又道:「點蒼秘技,包羅萬象,區區一場實難窺全豹,晚輩意欲多加兩場,三次比賽,由前場負者出題,老前輩意下如何。」 崔萍矍然長笑道:「公子此言,深獲我心,老朽遵命,即請公子命首場題目。」 歐陽子陵見他如些托大,正好叫他上當,忙道:「老仙長如此抬愛,晚輩心領,這首場晚輩意欲一較輕功及掌力,晚輩與老仙長各離台一丈,以掌擊台,若此台纜斷漂向那方,即作負論。」 崔萍一聽就抽了一口涼氣,暗想這一場自己是吃虧定了,方才看他步行水面的功力,自己就沒那樣輕鬆,淩空揮掌,腳下又是水面無法吃力,要擊斷粗若兒臂般的巨纜,真是難於上天。 但他偏不信對方小小年紀,能具此等功力,於是略一點頭道:「悉如尊意。」 歐陽子陵作了一揖,首先下臺,依然神定氣閑,步水而走,穩如平夷。 台下觀擂臺的人,幾曾聽過這種比法,愕然張嘴秸舌,幾乎連氣都不敢透一口,所以歐陽子陵神功再現,舉湖寂然,湖上就沒有一點釆聲。 崔萍也跨步下臺,提氣凝神,這老魔頭的功力煞是驚人,依然可以飄身水面,只是面色莊重,不若書生輕鬆。 崔萍雙手微擺向前走去,具實他暗中使壞,拂袖之間已用暗勁將靠自己這面的纜繩振斷,僅留一股,少時發掌,當可減卻阻力不小。 歐陽子陵目光何等銳厲,但想此時喊破了,老魔成名不易,這個人丟不起,故而心存忠厚,只朝他微微地笑一下。 崔萍臉上一紅,舉掌作勢這:「公子請!」 歐陽子陵也舉手相屬道:「請!」暗聚佛門青蓮心功,勁風挾雷霆萬鈞之勢,向空台運去。 崔萍也並力出擊,力量剛接台緣,就覺得對方掌勁屬柔,若靜湖初潮,一陣比一陣大,綿綿不絕,生生不已,幸虧有纜索的拉力阻礙一下,否則一出手,自己就得落下風,忙吸氣凝神,出全力相抵。 他微聞兩聲細響,知道對方纜索已斷,壓力驟增,咬緊牙關,鬚髮皆張,竭全身十二成功力擋住來勢。 誰知道他這一下運勁,忘了腳下乃水面,氣一疏,身體已稍稍下沉,可是崔萍注意力全放在掌上,未嘗理會,驀覺腳背一涼,忙低頭一看,水已淹至踝骨,長歎一聲:「公子掌力驚人,老朽認輸!」鬆手撤勁,飛身上台。 歐陽子陵也飛身上台,餘勁卻將浮台推前兩尺有餘。 台下轟然揚起一陣歡呼,響澈雲霄。 陳金城松了一口氣,覺得手上奇痛,低頭看一下,卻是妹妹慧珠的一隻纖手,緊緊地抓住自己脈門,猶自未松,乃輕輕地拍了一下。 慧珠姑娘驀而警覺,粉臉飛紅,幸而大家都目注臺上二人,訕訕地朝哥哥伸了下舌頭,一笑而罷。 崔萍第一陣失利,臉上卻越發地煞白,向歐陽子陵發語道:「老朽首場見負,次場應由敝意出題,老朽仍欲借此台較技,你我各占一方,各以千斤墮法,將此浮台向水中下逼,力不逮則台高作負,公子以為如何?」 蓋崔萍老謀深算,對方輕功已臻化境,諒必得靈藥之助,惟重身千斤墮,卻全無捷徑可循,純以功力見長,欲以本身一甲子余的努力修為,找回這一場。 台下有不少高手深諳此道,均覺得崔萍此舉,實有失身份,憑他在武林身份,對一後生末進,似不應出此欠公允之比法。 可是歐陽子陵聞言卻毫不在意地道:「老仙長此題的確高明,晚輩自知功力不足以與仙長數十年神功相較,伹高人難遇,即或落敗,亦為榮幸。請!」說完部飄身至台一角。 崔萍被他不輕重的幾句話,說得滿不是味兒,可是人家把話已點出來了,再講也是自取其辱,倒不如勝了這一場,下場題目由他出吧,遂也轉至對角站好。 雙方立定,猛喝一聲開始,各運功力將浮台向下逼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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