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陳一鳴面色一變,剛想趕出去,陳金城已然喜孜孜地搶到門口道:「諸葛大俠,別開玩笑了,請進來一坐。」

  眼前一花,文士飄身而落,身法端的巧妙,進來後先朝陳一鳴拱手作禮道:「晚生事急從權,未及叩門,這臉牆之罪,老丈可肯原諒否?」

  陳一鳴忙含笑前迎說:「諸葛大俠說那裡話,陳某不才,惹禍上門,大俠慷慨過往作答援手,感謝都來不及,快請上坐。」

  遂命兒女拜見,陳金城遵命躬身施禮。

  諸葛晦拱揖道:「酒樓中打擾世兄,還沒謝過呢,你我俠義門中,拘這些俗禮作甚。」

  慧珠大姑娘因為諸葛晦未進門先就開起她的玩笑來,再者也實在瞧不起這樣一個酸秀才有多大本事,伸手在棋枰上拈了兩顆棋子,一面向諸葛晦欠身萬福,口中還說著:「諸葛大俠,小女子陳慧珠見禮。」

  話剛說完,一抖手,兩點寒星直奔文士雙目。

  陳金城見狀忙道:「慧珠,不得無禮。」

  話已不及,好文士你看他不接不避,待得棋子到達目前,雙眼一閉,竟用眼皮將棋子夾住,目再張時竟用內家勁力將棋子彈回枰上,不偏不倚,正是原來取走時的位置。

  姑娘一看不好,心想這是什麼功夫,忙一扭頭逃回里間去了。

  陳一鳴也覺得自己將女兒驕縱得太不像話了,正想去逼池出來道歉,諸葛晦早已哈哈大笑道:「在下出言輕慢,正自有取打之道,令嬡仙露明珠,一派天真,老丈何忍相責。」

  陳一鳴才歎一口氣道:「在下中年喪偶,對這一子一女都不免溺愛太甚,以至於在諸葛大俠面前貽笑大方。」

  諸葛晦解慰道:「惟其如此,方不失為赤子之心,世兄人中鱗鳳,金陵俠少,不怕老兄見氣,這一兒一女將來在武林中的聲譽恐怕都要超過你呢!」

  陳一鳴謙道:「我倒不希望他們有個多大成就,只盼大俠往後多加管教,令他們不至誤入岐途,貽羞家門,就是萬幸了!」

  語音方落,簷外又有一個蒼老的口音道:「我說窮酸做不出好事吧,教你來替人家護院的,你卻跑到客廳混充前輩,挨打不是活該?」

  分明是雲夢狂客上官雲彬的口氣,聲才入耳,人已翻到庭前。

  陳一鳴早歲行道江湖,與上官雲彬曾有一面之緣,早已站起來,一拱手道:「川中一別,已經六易寒暑,上官大俠依然清顏未改,令小弟佩服得緊!」

  上官雲彬叫道:「著哇!老弟,您怎麼一見面就損我,像我這雞皮鶴髮,都可算作清顏,那窮酸可成了天上金童了,從那兒找個一大把年紀的玉女去配他呀!」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上官雲彬卻又拉住陳一鳴道:「老弟,你說該怎麼謝我,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宅子不乾淨,特別把了性大和尚從雞鳴寺里拉出來替你降魔。」

  陳一鳴聞言驚喜道:「了性大師駐節雞鳴寺,我怎麼一點不知道,大師一身工夫,已臻化境,他要是真肯出來,點蒼三魔的確討不了好去。」

  諸葛晦面色開朗地問道:「老和尚人呢?」

  老頭兒慢吞吞地說道:「他不肯來。」

  此言一出,陳山鳴不禁又沮喪起來。

  連諸葛晦都是愕然相顯。

  上官雲彬卻又微笑說道:「你們放心,我老頭子向來不打沒把握的架,老和尚有緣未了,就是一個『嗔』字還沒解脫,等一下魔頭要是來了,老頭兒跟窮酸大概還可以擋一陣,真到吃不消時,和尚在一邊也就躲不住了,那時包管他會出手。」

  陳一鳴聽了雖還不甚放心,但想到有此二人在場,雖不敢說必能取勝,落敗已是不易,繼又想到二人落拓不覊,惟都好喝兩杯,忙命人下廚拾奪去了。

  有錢的人家好辦事,不到半個時辰,廳上已將燭火點得通明,大圓桌上雞鴨羅陳,老武師帶著子女,恭陪著兩位風塵奇士,大家飲笑自如,完全不像是面臨大敵的樣子,你說是全無戒備嗎?

  則不不然,三個做主人的都是一身勁裝,老武師的寶劍就掛在床旁的柱子上。

  大姑娘慧珠的袖箭可不也安放在手邊,大姑娘的刁鑽與上官雲彬對上了勁,一老一少吵吵嚷嚷地倒也頗不寂寞。

  「梆」!「梆」!「梆」!更鼓三敲,丹鳳街上來了三條黑影,捷如狸貓,尤其是前面一個身形更現俐落,颼颼颼,全都登上了陳府大牆,飄然落地無聲。

  可是等他們剛將身形站穩立定,院中花蔭深處,已然轉出一名健僕,揚聲道:「來者莫非是點蒼厲老師父,我家主人已在客廳置酒秉燭待客,特命小人引路!」

  前面的那條黑影想不到這兒佈置得十分嚴密,好在自己並無偷襲之意,否則豈非又丟一個大人,乃亦亢聲答道:「請煩貴管家轉告主人,說點蒼山煞手神魔厲天吼率門下弟子范正偉、範正奇造訪。」

  健僕隨即在前引路,直往客廳而來。

  黑夜裡何等靜寂,這邊一問一答,客廳裡早聽得清清楚楚。

  大家一聽來的僅是三魔中武功最弱的厲天吼,心下不由一松,但轉想到其他兩個魔頭隨伺在側也未可知,便不敢怠慢,遂由陳一鳴帶領,迎將出來。

  客廳門口亦有二名健僕手執火炬,火光中見這厲天吼不過五十上下年紀,相貌陰沉,腰中一條盤龍軟鞭,非金非鐵,份量不重,遂知此人以內功見長。

  陳一鳴雙手一拱道:「點蒼山遙隔千里,厲老師能折節過訪,頗使蓬摹生輝,寒夜客來酒當茶,在下敬備粗肴,請厲老師進內一敘。」說畢伸手延賓,下人們已在一旁安好席位,等三入坐定。

  做主人的陳一鳴持杯站起來道:「厲老師來意,陳某不問可知,反正今日江湖上,道義全失,只分強弱而不論是非了,且請盡此一杯酒,嗣後隨厲老師劃出道兒,陳某無不接受。」

  厲天吼雖是一向狂妄已慣,聽此一番義正詞嚴的話,也不禁臉紅,好在他為人陰沉,借機將酒一飲而盡道:「陳老鏢頭快人快語,厲某佩服得緊,少時敝師侄過節,仍由他們自行料理,厲某此來,倒是想會會上官、諸葛二位大俠。」

  老頭兒憋了半天,此刻才找到了說話機會面向諸葛晦笑道:「窮酸,可見咱倆的人緣壞到極點,好人賢士,見了咱們,退避惟恐不及,魔頭魔崽子,一惹就上身,甩都甩不掉,我想著做人到這步田地,實在沒意思,不如向主人借根繩子,自己勒脖子算了。」

  話剛說完,忽而又改口道:「不行,不行,死不得,那大猴兒想摸我的死人屁股,我老頭子年紀雖然大,倒底是個男人,這屁股要是讓人家摸一把,將來連師父都沒有臉見人。」

  這一番話詼諧調侃兼而有之,而且一罵就是一窩,連半個都沒漏,你叫那範正奇如何忍得住,突地跳起來,指著上官雲彬道:「老匹夫!你別仗著一張利口欺人,出來,范二爺今天非教訓你不可!」

  老頭兒搖頭歎氣道:「吃江湖飯的人命實在苦,好容易遇到個好主人肯讓我吃一頓,偏偏又要叫我串堂會,要猴兒,我說窮酸啦!你可省著點吃,別等我要完猴兒回來,盤盤見底,我可跟你沒完。」說著懶懶地站起身來,正要出來。

  陳金城已經先他而出道:「晚輩不才,願替老前輩接這一陣。」

  上官雲彬一看,心下可作了難,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位少爺手頭究竟如何,可是陳金城已經把話說出口了,又不能叫他退下,只得說道:「人家可是名家門下,你自己估量接得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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