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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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書生卻朗朗地笑道:「陳兄果然是會家,連點的菜都有人起而效尤,今日得會,幸甚!幸甚!」 陳金城聽了只有搖頭的份兒,心說:「倒底讀書人的閱歷差,連人家故意找麻煩都看不出。」 本來想過去問個明白的,伹記起老父不許自己多事,只好罷了,也不向書生解釋,只是拿起筷子向他讓菜,把事情就帶過了。 不一會兒,堂倌把酒菜送來,剛要替二個漢子執壺倒酒,卻被那年輕的一把奪過,冷冷地道:「老爺們一樣花錢,怎麼招待卻有個厚薄,那兩個小兔崽子呢!叫他們來侍候!」 堂倌一看他臉板得死死的,也不敢得罪他,忙諾諾連聲退下,把先前那兩個孩子叫來,低聲地囑咐了幾句。 孩子點著頭過來了,先滿臉堆笑地屈膝蹲腿:「請二位老爺大安。」 然後持壺斟酒,恭身退後道:「二位老爺請用酒!」 漢子們這才哈哈大笑地端酒一飲而盡。 酒過數巡,兩童始終執禮甚恭。 這時左首那個年長的漢子又陰側惻地說道:「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真會拍馬屁,大爺滿心想找人晦氣,這麼一來我又不好意思啦,不過爺們可沒有我孫子那麼慷慨,捨得整大塊的銀子賞人,因為我那小孫子自己知道活不長了,反正留著銀子也沒用,所以才落得大方。」說完又冷冷地朝陳金城瞟了一眼。 這一來陳金城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剛要起身發作,忽而感到自己肩頭上,沉甸甸的來了一陣壓力,那力量大得出奇,空自掙了半天,依然無法挪動身子。 憤然回頭一看,卻見文士已來到身後,一隻衣袖斜斜地搭在自己肩上,居然架住了自己上掙之力,才曉得今夜真的走了眼,高人在側,居然毫無所覺,不過看到文士臉上並不惡意,心中摸不清他葫蘆裡倒底賣的什麼藥,怔在椅子上一時講不出話來。 文士卻笑吟吟地說道:「在下一人獨酌,實在無聊得緊,見二位兄台談得熱鬧,敢請為不速之客?」 陳金城還來不及答話,姓歐陽的書生早已站起道:「主人不至言錢少,高士佳客豈嫌多,請坐!請坐!」 遂命堂倌移過杯筷,親自把盞道:「若得相逢便是緣,先生能飲一杯否?」 文士拊掌長笑道:「天地有情許我醉,江山無語笑人愁,既承抬愛,敢不如命。」說完將酒幹了。與書生相顧大笑。 那兩個漢子初見文士過去,似乎怔了一下,後來見他與書生一掉文,知道不過是個半瓶醋的酸丁,遂而也笑了起來。 笑聲中年輕的漢子還大刺刺地說道:「大哥,這酒樓叫鴻運樓,咱們可真找對了地方,這次順手買賣,果然是鴻運高照,不但本錢撈得回來,加上這兩筆利潤,倒是沒白跑一趟。」 陳金城一聽,這不又是沖著自己這邊嗎,當下又想站起來,卻見文士用眼朝自己一掃,嘴皮動了幾下,耳鼓中即隱隱傳來一陣細小的整昔,字字清楚:「少安毋燥,此二獠手下頗不簡單,等下自有人收拾他,等著看戲好了。」 陳金城平時聽父親說過:內家高手能運用自己的功力,憑一股真氣,將聲音裹成一點,只送到自己要傳話的人耳中,當時還將信將疑,現在見對面的書生,啖飲如舊,恍若未覺,知是「傳音入密」內家勁功,心中對文士欽佩異常,當然遵命不再妄動。 文士卻與書生談得入港,憑詩促酒,拾句作肴,兩人都是眉色飛舞,滔滔不絕,倒把個做主人的陳金城冷落在一邊,做聲不得。 那兩個漢子使酒罵座,半天沒有人接腔,也失去了興趣。 疤臉漢子道:「老二,煮熟的鴨子飛不了,遲早都是口中食,急些什麼?來,咱們也喝個痛快,別讓人家一邊兒樂。」 兩人也開懷暢飲起來,同時還纏著兩個孩子胡鬧,一會兒要摸臉蛋兒,一會兒摟著叫乖乖。 兩個孩子心理討厭極了,巴不得陳金城起來打他倆一頓才出氣,可是一看陳公子成了個沒嘴兒的葫蘆,半天沒冒出一個字兒,知道這兩個煞神不好應付,只得勉強打起精神敷衍了事。 樓上客人也不少,可是人家化錢找小相公陪酒是件雅事,反而在一旁看熱鬧,就這樣吵吵鬧鬧地有一會兒。 樓下又哼哼哈哈地跑上一個土頭土腦的老頭子,一件襖子雖是補補綻綻,漿洗得倒是很乾淨。 老頭兒上來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半天,然後才走到漢子的桌旁施了一個禮道:「二位大爺請問一聲,我是在夫子廟前要猴兒戲的,剛才我養的兩頭猴子跑了,我看它上了樓,您見著了沒有?」 年輕的漢子正和小童纏得有味,被他這沒頭沒臉的一問,打斷了興頭,再加上問的又是莫名其妙的話,心中不由大怒,一掌將老頭推開道:「去!去!活見鬼,老子連猴毛都沒見著一根,那裡來什麼猴兒。」 老者被推後了兩三步才站住腳,也沒有生氣,只是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明明看著兩個畜生上了樓,怎麼會不見了呢?別是我上了年紀,老眼昏花,撞上了鬼吧!」 疤臉大漢見老頭兒來得邪門,早已留上意,這時見他話又說得不明不白,顯然是存心挑眼來的,臉色一沉,正待發作,不想他懷中的孩子童心方熾,聽說有猴子上樓信以為真,忙過去一把拉住老頭兒說:「老爺子,您那猴兒什麼樣子,真的上了樓嗎?」 老頭兒雙手一攤道:「怎麼不真嘛?我那猴兒站起來比你還高呢,奈,差不多就有那兩位大爺那麼高。」說著還朝兩個漢子比手劃腳的指了一下,接著道:「我老頭孤身一人,沒兒沒女,那兩頭猴兒就跟我孫子一樣,一旦死了,還靠它倆送終呢,這一跑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說完搓手頓腳直歎氣,樣子煞是滑稽。 這時連兩個孩子都聽出他是有昕指了,心中雖然痛快,表面上還忍住沒笑出來。 堂倌見他鬧得不像話,忙上來推他道:「老頭兒,你別在這兒混說吧!下去,下去!」 老頭兒被他一趕,反倒發了橫,瞪著兩眼向堂倌道:「你別欺負我年紀大,就想訛我的猴兒,老實說送給你都沒關係,不過我可得警告你,我那兩個猴孫子好偷酒喝,幾杯下肚,猴性可全發了,混叫混鬧,比瘋狗還厲害,要是拆了你的酒樓,或是猴手猴腳,把那兩個小鬼的蛋黃給掏了出來,你可別找我老人家打官司!」 這幾句話罵得可透澈之至,整個酒樓上都掀起一片哄笑聲。 兩個漢子氣得黑臉透白。 年輕的那個一步縱前,單掌裂石開碑,一招劈向老者胸前,口中還喝道:「老狗,找死。」 攻勢迅速淩厲,漢子自分必中。 陳金城知道遲早必會發生衝突,見狀驚呼一聲,欲救莫及,心中替老者擔憂。 誰知老頭兒滑溜得緊,扭腰一閃身形已到漢子後面,順手摸了一下,口中還叫著:「好紅的猴兒屁股啊!」 原來老頭兒閃身之際,還好整以暇地在懷中掏出一包朱砂,趁機抹上一把。 漢子招勢走空,身體朝前一沖,俯撲在地上竟是爬不起來,分明被點上了穴道,卻把個大紅屁股朝著天。 當下又引起哄堂笑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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