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芙蓉劫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陳四公公笑道:「難怪你這麼護著他,原來還有著這重淵源,好!路五,看在你拼死救過我女婿的份上,老頭子給你押陣去,免得你叫東瀛倭奴給宰了。」

  他托著煙杆兒,跟在路民瞻身後,群俠也忙跟著來到了橋頭,橋很窄,僅容一人通過,路民瞻走上去,橋身已經亂晃。

  陳四公公卻沒有繼續跟去,站在橋頭上,慢慢地取出火石紙緣點著了,滿滿地裝了一鬥煙,開始一口口地抽著,把煙斗燒得燙燙的。

  擔柴受當年以一根扁擔使盡威風,創下赫赫盛名,晚年技藝爐火純青,把扁擔換成了這枝旱煙杆兒,傢伙雖然短了一半,技藝卻精煉數倍。

  他的旱煙杆在勁力上不遜於他的扁擔,而玄妙變化過之,尤其是尺寸短了,在手中運轉自如而入化。

  更因為煙鍋裡可以燒煙,更增加了其中的妙用,那一團燒得火熱的煙絲,如果用足勁力吹出來,更是一項最有力的暗器,又快又勁,找上誰誰就遭殃,躲不掉,擋不掉,一筒煙絲就碎散了變成一蓬火星,能把人燒得跳起來。

  自從他換了這枝旱煙杆代替他的扁擔後,雖然很少有人嘗過滋味,但是跟他接近的人知道,這一枝旱煙杆兒無異是閻王爺的奪魂令。

  尤其是他臨敵前裝上了一袋煙,那就註定了有人要倒媚。

  這位老太爺是唯一跟白龍交過手而倖存的前輩老英雄,這次千里迢迢而來,也是為了白龍。

  他曾經立誓要鬥殺這個元兇大惡,為無數的故友報仇雪恨,而他手中的這枝旱煙杆兒上有許多妙著,也是專門對付白龍而作的。

  現在他居然把煙點上了,可見他對此戰的重視,也表現了他對路民瞻的關切。

  看見了陳四公公的煙斗中冒了火,路民瞻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振奮,振著手中的寶刀,抖著直響,走到橋中心,就忍不住大聲吼叫道:「那邊的王八旦們聽著,你家路老爺爺來要你們的腦袋了,乖乖的給我滾過來,伸長脖子,路老爺爺大發滋悲一刀一個給你們痛快。」

  甘鳳池忍不住歎了口氣:「老五也真是的,六七十歲的人了,怎麼還是長不大呢,那有這種叫陣法的。」

  紀小如笑道:「路老爺子叫得很雄壯呀!怎麼不對呢?」

  甘鳳池道:「我是說他太天真,那有人會這麼傻,伸長了脖子等他去殺的,這不是廢話嗎?」

  說著對岸也已走出一個黑衣被發的中年漢子,倭人多矮腫結實,這傢伙卻是例外,又高又瘦,形狀如廟裡塑的黑無常,只差沒拖著一條舌頭而已。」

  他的雙手內抱,-口帶鞘的長刀夾在服下,赤腳登著草履,一身黑衣又長又大,竟像是掛在他肩上似的,可是從他走路的狀態,就可以看出這傢伙是個絕頂高手。

  路民瞻走在橋上,橋身直搖,他走過時,橋身卻一動都不動,好像完全沒有重量。

  來到路民瞻前面丈許之處,收步停住,先用峻寒的眼光盯著路民瞻狠狠看了一眼,然後才開口道:「甲賀忍者新吾寺月特來領教,請出招吧!」

  一口漢語說得雖然生硬,卻字字清楚。

  尤其是那冷冰冰的語調,聽來就令人感到很不自在,雖然是在白天,但時近早春,寒意尚濃,更給人一種置身冰容的感覺了。

  路民瞻臨陣對敵勇氣十足,他出手時雖猛,不講什麼仁慈,刀出致命,絕不會把人砍得半死不活地受罪。

  但他生性磊落光明,對方的兵器不出鞘,他絕不會攻擊的,因此一哼道:「你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東西是在跟你路爺爺說話嗎?」

  新吾寺月依舊冷冰冰地道:「少廢話,你要殺人,我出來給你殺殺看,月野流中的殺手是否那麼容易被殺。」

  「混帳東西,你敢叫老夫先出招,你知道老夫是什麼人?」

  新吾寺月的態度仍是那麼不溫不火:「知道,閣下是中原鼎鼎大名的江南八俠中路民瞻,三十年前名動中原的大俠客,寶刀無敵。」

  路民瞻的心中略略舒坦了一點,朗聲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你家路五爺爺的大名,自然也知道你路五爺光明磊,在你劍未出鞘之前,路五爺爺絕不會出招的。」

  新吾寺月冷笑道:「路老兒,敝人只是一名殺手,不是大俠,殺手的目的是殺人,朱跟人比武,殺人時只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而且敝人的月野流中所負的任務,是專門擔任殺死俠者的工作,所以你不必客氣,更不必講究那一套武者的規矩,還有,閣下對敝邦的武術派別可能還不清楚,敝人再告訴一遍,敝人是甲賀門下。」

  「甲賀門下又是怎麼一個門派?」

  新吾寺月一笑:「甲賀門派是忍術修煉者,忍術是敝邦一個很特出的門派,除了武功之外,還兼通各種法術飛天入地,隱身無形,噴火吐毒,施發暗器種種,凡是能有助於殺人的技術與方法,都加以精研。」

  路民瞻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呢,原來是這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這在我們中原,屬於下五門的江湖手法,只有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才去學它。」

  新吾寺月毫不生氣,仍是淡淡地道:「忍術修者並不要求入流,更不求成名,我們要求的是實利,甲賀門下都是沒有名的,可是許多赫赫有負擔武術名家,都無聲無息地死在我們的手下。」

  「旁門左道,跳樑小鬼,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公開誇耀。」

  「閣下弄錯了,敝人不是在誇耀甲賀門派的功夫,只是向閣下說明一件事,你要動手就可以開始了,不必等敝人拔劍,這柄劍只是用來砍人首級的,不是用來打鬥的,而且是用來砍取已死屍體上的首級作為殺過人的證據,不是靠它來殺人,甲賀忍者殺人的方法很多很多,最下乘的一種才是用劍來殺人。」

  路民瞻感到很沮喪,哼了一聲道:「渡邊武夫真不是個東西,怎麼派出這樣的一個手下。」

  「閣下又弄錯了,敝人不是渡邊船主的手下,甲賀忍者不屬於任何入,只是受聘殺人,先前因為條件沒有談好,所以敝人不出手,現在……」

  「現在條件談好了?」

  「是的,談好了,由我們甲賀門中四名殺手,擔任把守橋頭這一關,負責狙殺每一個要過橋的人。」

  「路五爺爺就是來闖關的。」

  「那你就快點過來送死,敝人等得不耐煩了,你們現在所以不死,只是你的運氣好,站了個好位置。」

  「好位置,這個位置有什麼好?」

  「位置並不好,只是在我殺人的範圍之外,你腳前一尺處有條線,叫做生死線,只要你超過死錢就死定了。」

  那是一塊黃色的窄板,橫排在橋中,兩邊的木板都是白色的,所以這一塊黃色的木板看得很明顯。

  路民瞻先前並不知道它的意義,現在聽對方一說,心中一火,抬頭就要跨過去,杜雲青卻在後面叫了:「路前輩注意。」

  路民瞻並沒有低估面前的敵人,他還是很謹慎的,所以立刻停止了腳步,只差了兩三寸,他的腳就要邁過生死線了,杜雲青的喝聲發出後,路民瞻居然能把腳步停在這兩三寸的生死差距上回頭問道:「杜大俠有何指教。」

  杜雲青道:「對方不是武士,居然會一反常例,按照武士的規矩,他把殺人的方式預先提出警告,前輩是否能想到他的用意。」

  路民瞻笑笑道:「老漢闖蕩江湖也有幾十年了,多少總也懂得一點江湖上的鬼魅伎倆,因此老漢不難想像。」

  杜雲青頓了一頓才道:「再晚請教一下。」

  路民瞻大笑道:「杜大俠要考考老漢了。」

  「再晚不敢,只是再晚不願意前輩受到一點損害,所以才不厭其詳地請問一下。」

  「當著他的面講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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