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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大熊一郎道:「大俠的劍勢已經攻成於虛,只要不金勁,剛才那一觸之下,敝人已經被腰斬了。」

  杜雲青淡然笑道:「熊師言重了,我的那一劍只有那麼多的餘力,再也無法增加了。」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不必為敝人裝點門面了,敝人這一戰並非切磋劍術,乃是生死之搏,出招不求勝敵而斃敵,即使落下風,敝人也不在乎了,因此敝人深知大俠那一招的威勢,如非在中途劍勢藏刃,敝人回招來救是絕對來不及了。」

  杜雲青笑道:「熊師,在下殺人容或有失手于對方未笑之時,但絕不會劍落其他部位,除了鎖喉一劍之外,也絕不會用斬腰的方法。」

  大熊一郎楞然道:「那剛才的那一劍不是太可惜了,明明可以得手的,卻平白地放過了。」

  杜雲青道:「不是放過是劍勢已過,我用在那一劍上的勁力只有三分,招式也只能運到這個程度。」

  大熊一郎更為驚愕地道:「大俠為什麼要如此呢?如此淩厲的劍式卻只發出三分的勢子。」

  「因為熊師的劍已見殺機,我那一招如果勁勢十足,熊師眼見不及救援,必然用於攻勢,造成同歸於盡,但在下不想與熊師一起並死海上只有在攻勢上略留餘地,使熊師自然地移招自救,中止了殺著,所以敝人這一劍雖是主動地搶攻,實際都是守勢。」

  大熊一郎道:「守勢,意思是說大俠那一劍上是佯作攻勢,實際上卻是逼敝人移招自救?」

  「不錯,因為熊師出手的那一式太淩厲,別無化解之法,在下只有如此,劍法上有言,攻擊即最佳之防禦,在攻人所必救,主要是為了使對方來救,自然是守勢。」

  「如果敝人對那一劍不理會呢?」

  「那我就只有認命了,不過在下是專門攻劍的,知道一個劍手的習性,有些行動是出乎於本能,不受控制的,所以我從不去考慮萬一的事。」

  「那不是太危險了,不怕一萬,但怕萬一,大俠此舉不是太冒險了?」

  「也不算是冒險,我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大熊一郎沉思片刻才道:「多謝教誨,敝人再重申一句,不管大俠對敝人幾次留情,敝人的主意不會改變,必須殺死大俠,才能生還覆命。」

  杜雲青笑道:「我也說得很清楚,适才一劍純為自衛所采的守勢,不是對閣下留情。」

  大熊一郎想道:「敝人要再次出招了。」

  杜雲青道:「請!我的以攻為守的把戲已經用過了,下一次不會再有機會了,所以我也要展開真正的攻勢了。」

  兩人相持片刻,突然再度前撲。

  可是這一次更怪,兩人沖到了快接近之際,突地互相急速地煞住了,變成了面對面,杜雲青的劍前指,離對方咽喉尚有四尺多。

  而大熊一郎雙手執劍,高高舉起斜劈而下,停頓的時候,劍正落下三分之一,離杜雲青也是四尺來許。

  雙方竟是勢均力敵,上下不分地對持著。

  可是在幾個真正行家眼中看來,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杜雲青的劍勢已衰,而大熊一郎的劍勢卻是合而未吐,他們雖然停頓在半途中,沒有把招式用足。

  但勝負之機,卻非常明白。

  大熊一郎的臉色又帶著一絲的詫然問道:「杜大俠,這一劍若是照出手時的速度看,敝人是輸定了,雖然我們各保持的距離差不多,但是大俠的劍勢已發九成,敝人則才發出三成左右,如果我們不停手,敝人一定是首遭劍刃,不知大俠可以臨時止住了勢子,藏而不發了。」

  杜雲青深深地歎道:「因為我發現閣下的臉上沒帶笑,出乎本能的停了手,笑面追魂劍下不殺面容沉重的人。」

  「不是也有例外的嗎?」

  杜雲青輕歎道:「是的,那是開始時的事了,到了後來,由於盛名之累,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竟難以改過來了。」

  「只為了這個原因嗎?」

  杜雲青深深地道:「這個要命的原因難道還不夠嗎?」

  大熊一郎道:「杜大俠,臨敵猶豫是劍家之大忌。」

  杜雲青道:「我知道,我有恕敵之心,敵人卻沒有恕我之意,就以現在論,閣下就不會放過我。」

  大熊一郎道:「是的,敝人感到很抱歉,因為大俠已經兩度在劍下容情了,可是敞人為了職責所在,不能同樣以報大俠,因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放過了這一招,以大俠的造詣,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疏忽了。」

  「不錯!以後我會注意,出手絕不能猶豫,對方笑與不笑都無關緊要,笑面追魂之號不是我自己取的,讓對方在含笑中而死固然很有意思,但是把自己的性命賠上卻是很沒意思的事。」

  「那麼大俠是不會怪敝人下手的了。」

  「不會?幾度交接,我對彼此的劍式造詣都有相當的瞭解,如果再行交手,閣下必無幸理。」

  「是的,月野流的劍手雖然不怕死,但是能夠活下去。總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敝人一直在設法死裡求生,旁敲側擊,也就是等待這一個機會的來臨。」

  杜雲青笑道:「原來閣下是打這個主意,那就會很遺憾了,閣下雖然可以殺死我,但是閣下自己也難逃一死的,我還有很多的同伴在側,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大熊一郎笑道:「杜大俠,敝人對貴方的人手並非一無所知,除了杜大俠之外,貴方可能要以榮華格格最高。」

  杜雲青道:「那倒不一定,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並不是以劍法論高低的,而我這些同伴們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們殺人時,不必守著杜某的種種限制。」

  大熊一郎笑道:「這當然,不過敝人也有相當把握的,相信大俠也看出來了,除了大俠的鎖喉一劍能快過我外,別的人未能強過我的逆雲三絕斬。」

  杜雲青道:「也許吧,不過閣下只有一個人,劍招再精,恐怕也難以擋得住他們聯手的合緊之力。」

  大熊一郎哈哈大笑道:「這個大俠放心,敝人並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三名弟子。」

  杜雲青道:「你要他們也參加戰鬥,那可是很不聰明的事,我答應過饒他們不死,我的同伴也會守著這個信譽的,但他們若出手參加決鬥,我的保證就失效了。」

  大熊一郎道:「我只是要求在我死于大俠劍下時,才寬恕他們,如果我能殺死大俠,我們就有足夠自衛之力,不必再乞命了。」

  杜雲青道:「你有沒有計算過雙方人數的懸殊?」

  大熊一郎笑道:「不必計算,這條大船的後面拖著一條小船,就在我三名弟子所站的地方,我殺死大俠後,他們跳落小船,我一劍斷後,足可讓他們全身而退。」

  杜雲青道:「大熊一郎,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劍法何以不能登堂入室,更進一層了,那就是因為你的心性反覆無常,不能專凝為一之故。」

  大熊一郎笑道:「我會記住這句話的,不過我們月野流的人員只要能殺人就好,並不要在劍術上有多大的成就而成為一代名家,我們在敞國都是些默默無名的人,因為一個殺手是不能太成名的。」

  杜雲青歎了口氣道:「大熊一郎,我始終把你當成一名劍士,所以對你很客氣,那知道你只是一名卑劣的殺手而已,早知如此……」

  大熊一郎道:「我是劍手,就應該收起劍來,大家重新交手,各憑本事再決生死,放棄了這一次的優勢。」

  「這一次閣下也沒有占到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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