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芙蓉劫 | 上頁 下頁
八〇


  也虧他在緊急中能抓住這一番歪理,但也說中了一些人的心事,這正是他們感到惶惑的地方。

  芙蓉道:「我已經明白地告訴你們,朝廷要對玉龍寺申張撻伐,你們是第一批遇上的,也許玉龍寺私蓄的殺手會對付你們,朝廷無法對你們的安全作充分的保障,可是你們要記住,你們被送到玉龍寺去的初衷,就是為朝廷效死的,死於國事,朝廷有一份施表忠恤,死於亂事,則將成為叛國之徒,禍延家人,你們慎重考慮一下。」

  船上一片默然,芙蓉歎道:「我知道你們在玉龍寺積威之下,心生畏懼,不敢有所表示,現在講究忠貞之道,是對你們太苛求,因為玉龍寺教給你們祟尚權勢,那我就給你們一個抉擇好了,你們認定在朝廷與玉龍寺之間,那一方較為有利,那一方較為佔優勢,斟酌一下吧!」

  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冷漠的,但顯見的,他們心中都在作著盤算。

  芙蓉冷冷地道:「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立刻表明態度,否則我就以叛逆論處,殺無赦。」

  周應龍道:「格格,如果我們歸順朝廷有何保障?」

  芙蓉厲聲道:「沒有你的份,你早已失去了這種資格,我在遠處就對你提出了宣召,要你受招撫,你陽奉陰違,表面上拖時間,暗中卻派水鬼下去想鑒沉我們的船,意圖反抗,我用火炮轟擊後,你仍然不知悔悟,想讓我上船後,擒住我作為人質,這證明你已惡性重大……」

  周應龍聳聳肩道:「格格,這可不能怪我,玉龍寺委派了我這個領班,我上京去報備過,結果你居然不知道,可見我們的地位並未為朝廷所承認。」

  芙蓉冷冷地道:「名單是白東嶽扣下了,所以我才不知道,但是我如知道,不但不會批准,反而立刻將你拘禁,職權可對一省之督撫不經奏報而逞行逮捕下獄,再行交付有司鞠訊,地位是何等重要,豈可由人私相授受,玉龍寺只不過是受命訓練侍衛人員,卻無權任命職務,你們大膽大妄為了。」

  周應龍不自然地乾笑道:「格格,玉龍寺認為我力可勝任,朝廷卻不信任我,我當然要忠於玉龍寺了。」

  芙蓉冷笑道:「你這個說法尤其混帳,原來你的忠貞是唯利是圖的,那麼有人許你更高的職務,你不是又要背叛玉龍寺了?」

  周應龍淡淡地道:「那還要看看是誰?周某要知道對方確實要有那個權力才考慮,我為玉龍寺賣力,是因為我知道玉龍寺有這個權力。」

  芙蓉道:「你現在已經知道玉龍寺的權力並不可靠了!」

  周應龍冷笑道:「未必見得,朝廷如果真的把王龍寺不放在眼中,大可以明令解除撤銷,何必還要偷偷摸摸地幹呢,可見朝廷對玉龍寺還是很忌諱的。」

  芙蓉笑道:「你迷信玉龍寺的權力倒也難怪,因為朝廷過去對玉龍寺確是過於縱容,不過你也明白,朝廷的尊嚴絕不會讓另一股勢力在暗中把持的,玉龍寺不在乎掀起一場大亂,朝廷卻不能不顧及天下百姓,讓他們無端受到戰亂的傷害,所以朝廷才一再地容忍,但容忍是暫時的。

  朝廷只是在籌畫如何能不經兵戰而再禍於無形,現在朝廷既已決定對你們不再容忍,自然是籌備妥當了。」

  周應龍道:「那玉龍寺為求自保,必須要採取行動,我對格格的一切也不算冒犯了。」

  芙蓉笑道:「當然不算,因為你已經沒有機會了,只有負隅一拼,可是別的人還有機會。我不能讓別的人在你的逼迫下送死,所以才再宣佈一聲,有誰若是仍然效忠朝廷,就站到胡大為那兒去,既往不究。我仍們承認瓣侍衛身份,否則就以叛逆論處,殺無赦。」

  她說完這番話後,那些人還是沒有動。

  周應龍大笑道:「格格,沒有用的,這些人都是忠於玉龍寺的。」

  胡大為立刻道:「不見得,至少胡某就有一個弟兄在那堆中間。」

  芙蓉道:「他為什麼不表示立場?」

  胡大為道:「格格,請原諒,屬下等所奉的指示是地必要時才可以表明身份,現在尚非其時。」

  芙蓉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胡大為道:「屬下交代過他,等候一個最佳的時機,刺殺周應龍,再行表明身份。」

  這番話使得周應龍的臉色一變,看看身邊的人,覺得每一個人都不可信任了。

  可是芙蓉卻一沉臉道:「不行,王者之師,堂堂正正,不以詭謀,今天我已有足夠的信心可以擊殺每一個叛徒,不須要動那些手段,胡大為,你立刻把那名弟兄召到你身邊,還有別的心存觀望的人也是一樣,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表明心跡的機會,如果此刻不表明立場,回頭搏殺開始後,殺無赦!」

  她斬金截鐵的態度,以及充滿了信心的神情,使得周應龍那邊的人個個為之一凜。

  於是在一個人移步走向胡大為時,其他的人也跟著移動了,頃刻之間,跑到這邊的有十之六七,只有不到十個人站在周應龍的身邊。

  那個東瀛劍士大熊一郎仍是雙臂抱胸,長刀在腰,一派從容之狀,冷笑道:「周君,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玉龍死士,無堅不摧,所向無敵的玉龍死士,搏戰尚未開始,人家只憑幾句話,就把你的陣容擊潰了。」

  芙蓉朝那八九個人看了一眼道:「你們是決心與朝廷抗拒,不畏一死了?」

  胡大為則微愕道:「謝大力,你是怎麼了?」

  一名青年劍士抱劍躬身道:「啟稟領座,這七名弟兄都已經與屬下取得連系,早就有意表示效忠朝廷了,因為屬下見到周應龍身邊已經沒有別的人了,所以才沒有叫他們過來,留此共擒周應龍伏罪。」

  這個結果更為驚人,周應龍駭道:「什麼?謝大力,你才是胡大為同組的人?」

  謝大力笑笑道:「不錯,周應龍,你以為這幾個人都是你的心腹,但是我偏敢向他們遊說,把他們拉過來!」

  周應龍吃吃地道:「你……你用什麼方法把他們說過去的?我實在難以相信。」

  謝大力道:「沒什麼方法,我只分析一個事實,你帶著我們在江南一帶作威作福,對地方督撫都不假辭色,在你以為是顯示玉龍寺的權勢,但是我們卻不是這等看法,如果一個人只學了幾年劍法,毫無寸功,只因為投在玉龍寺,就可以使一省督撫低頭,這絕對不是好現象,聽任此風發展下去,天下焉有不亂,朝廷如非昏庸,斷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存在。」

  周應龍道:「可是朝廷並沒有作任何表示呀!」

  謝大力笑道:「朝廷派遣我們打人玉龍寺,就是要對付玉龍寺的準備,而江南各省督撫對我們太過恭順,也是反常現象,照理說他們鎮撫一方,為朝廷之重臣,沒有理由對我們如此客氣,除非他們已奉有指示。」

  周應龍道:「什麼指示?」

  謝大力笑道:「這個我不知道,想必是朝廷會叫他們暫時忍耐,虛與委蛇,一時不來撩撥你們,稍假時日,必定會有整飭你們的行動。」

  芙蓉一笑道:「不錯,不僅是江南一地,南七北六十三省中,只有直隸一省接近京都,侍衛營的人不敢大倡狂,其餘十二省的督撫軍鎮制台以及各州府道有司莫不苦於侍衛營之困擾,聖上特頒專使密令各地,也就是告訴他們那句話,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大力道:「卑屬想當然耳,督撫為朝廷之藩鎮,代天子而牧眾民,其地位何等重要。一個人要想做到這地方,需要經過多少的努力,朝廷怎會讓一個愴夫去折辱他們,如無溫言慰藉,是驅民於亂矣。據屬下看,朝廷之所以要對玉龍寺展開撻伐,多半也是種因在此!」

  芙蓉點頭道:「是的,玉龍寺送出的人員,自認能左右朝政,那不審過甚其詞,朝廷軍機密務,還是他們干預不了的,但地方政務每受其牽掣,至以為苦,我想白龍一定是老停了,否則不會放縱此輩橫行若此的!」

  謝大力道:「格格說得是,白龍近二三年來,勤習劍法,藝業日深,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修習中,事務交給手下幾個護法人員審理,此輩足不出長白,見聞寡陋,行事乖張,因此周應力之輩才能得志而逞,屬下等也看出玉龍寺已面臨崩潰之時了,所以屬下有機會就剖析此理,告訴這些同伴兄弟,曉諭他們效忠朝廷!」

  「很好,你的工作做得很成功,胡大為,你領的這一組才發揚了密探的真正功能,密探之設置,不是要你們做細作,刺探消息,而是要你們潛伏對方的左右,運用種種的方法,消弧戰禍於無形,制強敵於先機!」

  胡大為忙恭身道:「格格過獎,屬下等只是盡職!」

  芙蓉道:「盡職二字,說來容易,行之頗難。」

  謝大力道:「請示格格,周應龍如何發落?」

  芙蓉神色一寒道:「殺!我們此行的任務,乃在消滅侵犯琉球的海寇,斷絕玉龍寺的羽翼,因為人手有限,故而分不出閒人來看顧他們,再者也免得事機外泄,似此等亂臣賊子,應予立即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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