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芙蓉劫 | 上頁 下頁
七〇


  徐明怕師父難堪,連忙過:「老爺爺,有一句話孫子不得不頂您一句,您的話什麼都對,只有一個壓字用錯了,道理就是道理,不必壓也能使人心服的才是道理,假如要用壓才能讓人接受的就不是正理了,您就是強壓,師父也未必服。」

  陳四公公笑道:「小兔崽子,你專門挑老頭子的眼兒,我知道你師父是個明理的人,幾曾壓過他。」徐明道:「是啊!您老爺爺也是個明理的人,要不您也不會把師母嫁給師父了。」

  一番話把大家說得都笑了。

  陳四公公又道:「鳳池,對社大俠的話,你還有什麼意見沒有?」

  甘鳳池道:「小婿愚昧,糊塗了多年,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今後願以這風燭之年,聊贖前衍。」

  陳四公公哼了一聲道:「前面還像人話,最後一句卻又該打屁股,我老頭子還沒有死,你就算老了。」

  甘鳳池苦笑道:「爹爹您老人家松青鶴健,小婿是萬不敢比的,小婿這些年來,憂瘁交加,兩鬢全霜,就是從外形上看來,也比您老人家衰老得多。」

  這倒是事實,甘鳳池是陳四的女婿,年紀也小了十來二十歲,但是以外形來看,還是陳四公公年輕一點。

  陳四公公也有點傷感,歎了口氣:「鳳池,憂困催人老,您就是想不開,不過也難怪,您的遭遇也比我老頭子苦得多,不像我老頭子嘻嘻哈哈,無憂無慮,說不定將來還是我老頭送你的終呢!」

  語畢也垂頭黯然。

  徐明笑道:「老爺爺,您也別難過了,無論是您送師父也好,師父送您也好,都是白頭人送白頭人,您壽期人瑞,師父也七十多,算起來已是上壽了。」

  陳四公公笑笑道:「兔崽子,這麼說來我們都是該死了。」

  徐明忙道:「那兒的話,孫兒再不孝也不敢存這個天打雷劈的心思,您跟師父都是武林中的人傑,一併赫赫盛名,如果老死床榻,未免太埋沒了您幾年的盛譽,所以孫兒才把幾位老人家拖了來,想追隨各位老人家,再轟轟烈烈的創一番,錦上添花,為後世再留點不朽的風範。」

  陳四公公笑道:「要我們賣老命而已,說得好聽!」

  徐明仍是笑道:「您老人家這麼說也行,照常情而言,孫兒應該奉養各位老人家安安靜靜地在家納福,孫兒不才,也還供得起,只是孫兒知道您跟師父都是非常人,用一般世俗的孝道是侮辱了您幾位,所以孫兒才為各位老人家惹下些麻煩,讓您操操心!」

  陳四公公道:「算你小兔惠子會說話,哄得我老頭子心甘情願地賣命,但是我老頭子出力可以,卻不管操心,向來我就懶得操心,您這一搗鬼,想必又有事了。」

  徐明已經與杜雲青私下交談了一下,知道他要為惠仙與惠姑姐妹倆驅除海寇,安定琉球的事。

  這件事本來用不著中原群俠去賣力的,但是那些海寇既與王龍寺暗通聲氣,想必是玉龍寺在海外另辟的巢穴,留作退路的,要想徹底消除玉龍寺的勢力,此舉乃在必行。

  所以徐明才有了計議,笑笑道:「這一次恐怕要您多費點心,而且還得要靠您的老面子,把您的老朋友釣魚公公魚殼魚老爺爺也搬了來才行!」

  陳四公公一怔道:「小王八蛋,你又在搗什麼鬼,魚殼是不甘寂寞的,但是他的功夫全在水上,掄刀動槍拼命到底差一點,所以這次我沒邀他!」

  徐明道:「就是要仰仗魚老爺爺的水上功夫,這是臨時岔出來的枝節,詳情孫兒也還不太清楚……」

  說著用眼睛看著杜雲青,杜雲青道:「徐兄,這事說來話長,還得從長計議,此地大事已了,只差一個青松子漏網,但是二位夫人已經知道他的藏身處,等我們把青松子解決了,回鏢局去再談吧!」

  芙蓉也大略知道了一點,於是道:「雲青,青松子只有一個人,有我去就行了,你還是陪著各位前輩先行離開吧,我把這兒清理一下就交給官方來接手,有許多光華會的弟兄必須要先離開此地的。

  此舉雖是行俠除害,但因為地處京畿,勢必要由官方來處理,我先把官方的人止住不讓他們前來,就是為了方便!」

  杜雲青想想也對,白蓮教是邪惡的組織,群俠固然是為仗義而消滅他們,但是有些人必須予以保全,必須要提早離開,否則對官方就難以交代了!

  乃對惠仙道:「夫人,你跟蓉姑娘去擒青松子,惠姑夫人就跟我們先走去商談一下援貴國的事宜!」惠仙道:「青松子的技業不弱,蓉格格……」杜雲青笑一笑道:「她的一枝劍並不比我差多少,而且還有雪地飛狐杜九娘的梅花透骨針為助,對付一個青松子是夠了,何況青松子身邊的龐紹志是我們的人,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尤其是二位,萬不可落人官中人眼中,他們裡面可能會有玉龍寺的人在,如發現二位的時候,可能會預先防備了!」於是大家清理一下現場。

  廳中的神壇是現成的證據,松廬是白蓮教總壇已事無可疑。

  徐明留下,四大天王為助,光華會中的弟子由馬健先帶著先與群俠一起離開了。

  回到鏢局後,杜雲青摒棄了眾人,只留下幾個重要的人,才開始談到正題。

  也不過才談到一半,芙蓉與惠仙等人已經回來了。

  杜雲青忙問道:「怎麼這麼快?青松子人呢?」

  芙蓉道:「死了,我們進入密道,他已經死在那兒了,跟龐紹志一起死的,是在相對互拼而死的。」

  大家都是一怔。

  惠姑道:「怎麼可能呢?青松子躲人密穴後,一定會開始易容,假如他已經開始了,龐紹志可以毫不費事地殺死他,假如還沒有開始,龐紹志絕對殺不了他,倒是他能輕易地殺死龐紹志,因此這兩個人絕不可能對拼而死的。」

  芙蓉目中滿含著淚水,硬咽著說道:「真正經過的情形沒有人知道,但可能是龐紹志先出手刺傷了青松子,而後才被青松子力搏而死,這位龐壯士實在太了不起,他是我們全體人員的救命恩人。」

  杜雲青又是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芙蓉道:「青松子是被一枝長劍,由背後刺透前心而死的,但龐紹志卻是被青松子一掌震碎了內腑,噴血而死,照情形看,他這一掌還是故意挨上的!也是這一掌救了我們大家的命,因為青松子在松廬裡埋下了將近萬斤的炸藥。」

  群俠都為之一驚,芙蓉繼續道:「青松子這炸藥埋得很秘密,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點火的引線頭就在密穴中,他跟龐紹志一起進了密穴後,可能是悄悄地點燃了引線,就在這時候被龐紹志看見了,從背後一劍猛把他刺個對穿,然後上來想撲滅引線,才挨了一掌。」

  杜雲青道:「引線點著了沒有?」

  「點著了,而且已經燒了一丈多長,引線外面有竹筒包著,穿透地下,遍及整個松廬,要不是龐義士的拼命相救,我們都要葬身在廬中化為飛灰了。」

  杜雲青道:「引線燃燒極速,而且是埋入地下,假如已經點燃了,又燒去一丈多長,根本無法挽救了。」

  芙蓉一歎道:「青松子這個惡毒的佈置太厲害了,誰都沒有想到,但是他卻有私心,自己不想死,所以引線牽出很長,爆炸起來時,就是那個地穴是不受波及的,也因為這一點私心才救了我們,如果他是想同歸於盡,把炸藥埋得近一點,點火後立即爆炸,一路炸過來,那我們在松廬中的人將無一倖免。」

  徐明聽來心驚,連忙大聲問道:「蓉姑娘,你快說是怎麼回事?龐老弟是怎麼捨命救了大家的。」

  芙蓉道:「我們到了密穴外面,文夫人按照暗號叫了好久都沒有回音,猜知有變,大家動手破門而人,到了裡面,只看見青松子倒在血泊中,一劍穿胸,龐義士則背上有一個重手印,雙手抱住一節竹樁,竹筒口上鮮血斑斑,旁邊有一個燃盡的火措子。

  我們不明就理,拔出竹管,才發現埋人地下的一太多處,有一股熄掉的引線,竹筒裡已灌滿了鮮血與碎肉,順著引線找出去,才找到了大批的火藥。

  照情形判斷,必然是青松子在點火時被龐義士發現,刺了他一劍,但火苗已經深入地底,搶救不及,龐義士才不加躲閃,甘心受他垂死前一掌重擊,利用他的掌力,將衝擊出的鮮血以口對準竹筒射進去,撲滅了火苗。」

  聽完了芙蓉的敘述與推測,每個人都垂頭不語,這個推測雖非親見,但想來也不會差得太遠。

  杜雲青終於一歎道:「這位元兄弟是了不起,在那等情況之下,危在毫髮之間,居然能想出這個辦法來,實在很了不起,在那等情形下,只要稍慢一步,就將造成永難彌補的慘劇,多少人的生命,緊於毫髮之際,實在很難得!太難得了,這麼一位好兄弟,竟然……」

  甘鳳池聽杜雲青雖然在誇讚龐紹志,但抵是著重於應變的機智,惋惜了他的死,卻忽視了他捨身救人的壯烈精神,心中微生反感,忍不住問道:「杜大俠,你似乎認為龐紹志死得很應該似的。」

  杜雲青道:「是的,在那種情形之下,只要能救活別的人,任何犧牲都將在所不惜,不僅是他,換了任何人都應該如此做,問題是犧牲了生命是否有價值,龐兄弟死得很壯烈,這是可喜的事,然而並不值得誇耀,這原是他的責任,所以再下只惋惜他的這份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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