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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祁百合道:「孩子跟他交過一次手,這是經驗所得,必須貢獻給您。如果您照以往的脾氣,急於求勝一定會吃虧的。孩兒今天輸給阮雄,就是吃了這個虧。」

  聞達點點頭道:「祁兄,百合的話有道理,雖然他的年紀輕,到底家學淵源,見解別具慧眼,你不能不聽。」

  祁逸夫傲然一笑道:「兄弟知道,事實上兄弟與聞兄都已看出對方的虛實所在了,他不說,我們也不會吃虧的。」

  語畢朝展毓民道:「展老兒,你聽見了,如果你想出奇制勝,就靠第一招了。第一招不得手,今天你就輸定了。」

  展毓民神態從容,只舉劍說了一個字:「請。」

  到底展毓民是一代宗師,祁逸夫口中說得狂,態度還是十分慎重,回了一個請字後,兩人走到相當距離,各自吐勁凝氣,準備發出決定性的第一招。

  兩個人都想搶先出手,但又不敢出手,因為名家對壘,一招得失有關成敗,出手過早,為對方洞悉先機,先手反而變成後手,出手過遲,則局勢全為對方所掌握,想要扳回就很吃力了。

  所以兩人所爭的,都是不先不後,恰到好處的瞬息先機,相持有頃,兩個人都沒有動。

  然後,像約定似的,兩個人同時發作,劍光閃電而出,沒有交接,沒有攻守,兩個都付生死於一擊。

  人影交錯而過,雙方都籲了一口氣。

  祁逸夫肩頭被劍鋒挑破了一塊;展毓民的下擺被削斷了一截。

  如以著劍之深淺而言,是展毓民稍勝一籌,因為他被削掉的下擺距身體尚有一段距離,而祁逸夫肩頭著劍,等於劍鋒已觸及皮膚。

  可是從另一角度來看,卻又別有說法了,因為雙方都沒有受傷,就證明祁逸夫判斷精微,較展毓民高明,才敢以身試劍,以些微之差而不損身體,展毓民的態度,就顯得謹慎過度了。

  不過兩人的劍都沒有落空,證明他們的招式,確實已到了無懈可擊的境界,達到了發必中的水準。

  祁逸夫微微一笑道:「劍練得你這種境界,的確是不容易了。除青城之外,我以為無人堪言劍藝,這個說法倒要暫時收回一下,不過也無須太久,你第一招未能得手,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等你伏誅劍下之後,我相信不會再有第二個展毓民了。」

  展毓民淡然一笑道:「閣下這話未免說得太狂,雖然你對展某是捧,展某卻不敢當,展某學劍以來,從未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居,因為高過展某的還大有人在。」

  祈逸夫道:「那當然輪不到你,單單我們青城山的劍谷中,就能找出好幾個比你高明的好手。」

  展毓民笑道:「展某尚未與貴處高手一一領教,展某口中說的人,尚未將青城列舉在內。」

  祁逸夫連忙道:「那還有誰呢?」

  展毓民道:「滄海遺珠,未為人知的奇珍不可勝數,挾技自晦的高手也不知有多少,這姑且不論,即以乾坤門下的弟子而言,他們的資質俱在展某之上,而已盡得展某之業,不出三五年,個個都比展某強。」

  祁逸夫哈哈一笑道:「原來你說的是未來之事,那可能很難講,他們是否能進步到你所想的程度,誰也不敢保證。」

  展毓民道:「我敢保證,他們所欠缺的只是火候,只要給他們一段時間苦練,至少會有五六個人能脫穎而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是拭目可待的結果。」

  祁逸夫冷笑道:「就算你所言不虛,也還要他們有那個命。據我所知,乾坤劍派已與綠林鬧得很不愉快,有你展老頭子壓著還好了點,等你一死,他們就不算得輕鬆子。」

  展毓民沉聲道:「乾坤劍派與綠林道只是意氣之爭,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而且綠林道行事有地界,本門弟子只要不出金陵,綠林道不會找上門去的。我只擔心一些奸險之徒,會不擇手段地對付他們。」

  語中含意,明明是指祁逸夫會趕盡殺絕,不讓後輩出頭。

  祁逸夫裝作聽不懂,微微笑道:「你擔心的不無道理,乾坤劍派之設立,氣勢太盛了一點,江湖上看不順眼的大有人在,你應該多加小心才是。」

  展毓民看他推得一乾二淨,冷冷一笑道:「展某今天如果留得命在,就無須小心,如果活不成,也就無可為力。不過公道自在人心,武林道義,仍為一般正人俠士所推重,如果有人想趁危不利於敝門,自會有人出來打抱不平的。」

  祁逸夫哈哈大笑道:「這種人恐怕很難求,你的門人弟子個個不弱,能威脅他們的,一定是相當難纏的人物,為道義而不顧命的朋友,恐怕還沒幾個。」

  柳大樹聽得不順耳了,立刻道:「我就敢,我跟乾坤門中談不上交情,但是誰敢欺負他們下一代,我就要管。」

  祁逸夫沒想到柳大樹會出頭攬這件事,怔了一怔道:「你跟雲中鵠的糾紛還沒完呢!何必又自作多情湊上去?」

  柳大樹冷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已經說過,乾坤門下跟我同進退,以後也是如此。」

  祈逸夫道:「人家是否歡迎你?再說你背上的粉跡尚在,那是方超人書上去的,足見你並不比人家高明。」

  柳大樹淡淡地道:「保全乾坤門下,跟我有利害切身關係,人家同意與否都無關緊要,反正我是管定了。」

  語中之意更明白,要不利乾坤門下,只有祁逸夫,而柳大樹與祁逸夫反目,也得提防祁逸夫一手,所以他出頭翼護乾坤門下,完全是針對祁逸夫而發。

  祁逸夫假若再說下去,惟恐惹起聞氏兄弟的反感,目前他還需要助力,就算不要人幫忙,也不能將聞氏兄弟激到對方去,所以冷冷一笑道:「很好,你姓柳的出頭架梁,至少是很有力的靠山,我該為乾坤門下高興。」

  柳大樹為了不刺激聞氏兄弟,他就不說別的話了。

  祁逸夫覺得目前還是先解決展毓民最重要,乃舉劍道:「展毓民,我們繼續下去吧!」

  展毓民從第一次交手後,測出祁逸夫的劍法確是精厲無比,態度十分凝重,取得守勢道:「請!」

  祁逸夫搖劍再上,虛空攻了幾招。

  展毓民早有防備,未待劍至,守勢已成。

  祁逸夫也不認真搶攻,雙方的劍都沒有接觸的機會,僅是虛空對比而已。

  雖然交手的兩個人不敢稍有鬆懈,旁觀的人卻都知道這場比耐性的打鬥,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不會有驚險的場面,所以大家都分成幾處,低聲商論起來。

  祁逸夫雖然掌握了大部分攻勢,用意只是在試探,所以有時展毓民也能回攻兩三手,兩個人似乎都在打算,如何找到對方疏漏的地方,再作決定性的搶擊。

  就這樣對峙了二十多招,旁觀的人都以為時間還早,沒有十分注意。

  忽然祁逸夫接連刺出三劍,勢子十分兇猛,展毓民守勢雖密,因為沒想到他會突然發動,奮力擊開了前兩劍,第三劍卻從他的空門中刺入招架是不可能了。

  同時為身形所限,趨避也已來不及,萬分危急中,他一面咬牙挺身受刺,一面挺劍下落,發出了一式從來所未見的精招。任何人的想法,都認為展毓民無力回擊,可是他居然做到了。

  祁逸夫一劍本可直搠而進,將展毓民刺個對穿,可是劍才刺進寸許,展毓民的劍已斜刺耳際,很可能將他的頭顱削去半片。萬分無奈之下,只得縮頸偏頭,撤招退後半步,劍鋒過處,耳際一涼一熱。

  又是個兩敗俱傷的場面,展毓民肋上挨了一劍,人肉寸許,幸未傷及內臟,已是血如泉湧。

  祁逸夫則掉了一隻耳朵,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頰,使他看起來倍現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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