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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無論如何,這在皇帝而言,總是件不大高興的事,所以皇帝訕然他顧,為解除自己的難堪而問道:「聽國公說曾經為朕邀約過李藥師入朝效命。」

  楊素道:「這個老臣倒是確曾盡過力,因為此人才堪大用,老臣雖然能給予方便,容其儘量發揮,但是陛下卻能給予他正式的名義,使其功有所償!」

  這話使皇帝高興了一點,連忙道:「是啊!人材當為國家朝廷之用,才是正途。」

  「可是老臣卻碰了一鼻子的灰,被他拒絕了,而他拒絕的言辭使老臣無以為辯。」

  「這……他是怎麼拒絕呢?」

  「他說與老臣無怨無仇。為什麼要送他上死路去呢?」

  皇帝勃然怒道:「這是什麼話?怎見得為朝廷效力,就是死路一條?」

  「陛下,他的話一點不錯,因為有人容不得他,若是到朝為官,必死無疑,誰也保護不了他。」

  「誰會容不了他?」

  「宇文氏一族。前兩年國舅老爺在市上為人所殺,兇手是他的朋友,宇文氏把帳都記在他頭上了。」

  皇帝約略地聽過這件事,眉頭微皺道:「這個嘛,殺人者死,國有明文,他若是個明理的便不該包庇兇手。」

  楊素道:「問題是宇文惠及那小子確是該死,在長安市任意殺人,搶擄民女,無惡不作,他的那些朋友,乃是見義勇為而殺人。王子犯法,尚應與庶民同罪,那天宇文惠及橫行不法,竟無人去管束他,江湖義士,替天行道,李藥師自然不會把他的朋友交出來。」

  ▼第九章

  皇帝對這件事倒是無以置喙,頓了一頓才道:「反正殺都已經殺了,他也不是兇手,朕相信可以把這事壓下來的,國公可以放心地叫他出來。」

  「老臣不敢放心。」

  「這又是怎麼說呢?國公難道信不過朕?」

  「老臣相信陛下有用人的誠懇,但卻不敢相信宇文氏會看陛下的面子而寢息此事。」

  這使皇帝很沒面子,忍不住道:「國公,朕是皇帝。」

  楊素乾脆敞開來說了:「陛下雖為萬民之尊,但是有幾個人是陛下動不了的,宇文一族就是其中之一。」

  他還沒有把自己說在裡面,但是語氣中卻顯然是沒把皇帝看在眼裡。皇帝忍不住就想發作了。可是楊素接下去的話卻壓住了他的怒意。

  「陛下且莫生氣,老臣手中有數十道奏章,那是歷年在外地各處地方官員或軍旅將領控劾宇文家人種種跋扈不法情狀的,任何一紙奏章都足以構成他們家滅門大罪,但老臣為了不使陛下為難,都壓了下來。」

  「這是為了什麼?」

  「陛下,若是老臣真把這些狀子轉了上去,在朝廷上公開出來,陛下辦是不辦?不辦則有損天威,辦,陛下辦得了嗎?宇文族掌握著天下一半的勢力……」

  皇帝的臉色很難看,卻沒有話說了。這的確是事實,宇文氏一族、楊素,再加上皇室本身,差不多是各占了三分之一的軍權實力,互為制衡,誰也不敢動誰。

  楊素哈哈大笑道:「萬歲爺,你也不必為這種事生氣,慢慢想法子,把兵權收回一統,你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了。」

  煬帝恨得心癢癢的,迎空虛擊一拳道:「會有這一天的,國公,你等著看好了。」

  楊素道:「老臣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老臣年事已邁,近又多病,大概也沒幾年好活,想是看不到那一天的來臨。但老臣多少可以為陛下盡點力,老臣一旦西歸後,立刻就會有人將老臣的手書分送到老臣的部屬那兒去,要他們一致齊力效忠陛下,望陛下好好照顧他們……」

  煬帝忙道:「這是……說些什麼呢?國公還碩健得很!」

  「老了!腰腿精神都不行了,因此只好躲懶,留在家中偷閒了。若是老臣再年輕個十歲,一定會為陛下效忠,將這些權臣逆子一掃而平,使陛下真正地一統天下。」

  這番話說得很誠懇,倒是使煬帝的心中一軟,幾乎想停止住此來的目的,可是楊素又接下去說:「老臣自知近來禮貌較差,對陛下太不知恭敬,可是老臣說句不知進退的話,陛下雖然英武聖明,有著滿腔的雄圖大略,但究竟年事太輕,穩健不足,好動妄明之氣,這是很危險的事,所以老臣讓陛下受點委曲,也是為了磨磨陛下的火氣。」

  這番話說得皇帝的火又上來了。楊素的用心雖好,態度卻令人受不了,他仿佛是以皇帝的長輩師長自居了。

  但是他城府漸深,喜怒已可不形之於色,居然和顏悅色地道:「朕知道國公的苦心,不會怪國公的。」

  楊素似乎心中很得意,因為他教訓的這個人是萬民之尊的皇帝。能夠對皇帝以這種口吻說話,還要皇帝乖乖地聽著,這是何等的風光,那簡直此做皇帝還過癮。因此,楊素也變得關心煬帝起來。望著皇帝的臉道:「聽說陛下巳罷朝兩天了,而且陛下的氣色不大好。」

  煬帝知道這是機會,忙歎了口氣:「是的,朕已病了兩天了,兩日兩夜,未能合睫,精神那裡會好呢?」

  「是啊!聽說陛下夜發惡夢,一夕數驚,那可不能開玩笑,該讓大夫好好地治一治。」

  「御醫開了藥了,如非是些寧神定心之劑,朕這病卻是起自心悸,藥不對症。服了沒多大的用的,朕是特地到國公這兒來討教求援的。」

  「啊!老臣不懂醫埋,更不會治心病。」

  「不,這事只有跟國公商量了……」

  「陛下,究竟是什麼事呢?」

  皇帝看看左右,樂昌公主已然會意,忙起身告退,並把兩名侍女也召退到遠處傳候了,只有華玉雙抱劍侍立在兩丈多的閤门之處,目力可及,以防不測。

  皇帝放低了聲音,此手劃腳的說了一遍,華玉雙聽不到他說什麼,但他的人情卻是充滿了驚悸與恐怖,想必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而且楊素聽了也頻頻變色,等皇帝說完了,竟失聲呼叫道:「竟會有這種事?」

  皇帝的聲音也放大了一點,略可聽聞:「本來朕也不信這怪力亂神之說,本就是子虛烏有的,可是朕只要眼睛一合上,那些魅影立即出現,使朕不得不信。」

  楊素道:「這是不能不信的,所以老臣在征戰之際,總不忘致祭鬼神,遇有廟宇,一定盡力維護,甚至於還命令小軍把傾圮之處,修繕完整……」

  皇帝叫道:「原來是這麼間事,難怪朕問那鬼卒說,那件事國公也有份,因何不來祟國公去,鬼卒說國公于東嶽神君有恩,曾數蒙保全,故而帝君特頒諭不准前來打擾……」

  楊素神色一怔道:「老臣與東嶽帝君神凡異途,怎麼會對他有過恩情呢?啊!是了,老臣早年曾經領軍討賊山東,賊黨退守山中,據東嶽廟頑抗,當時有人獻策,以火攻之,賊群必將死無噍頰。老臣怕毀及廟宇,冒瀆神明,只把四周團團圍住,雖是多費了幾日才竟全功,但算是把廟宇保全了。」

  皇帝道:「庇全之德自然非同小可。那鬼卒還說國公乃天神臨凡,本身即有一股威煞之氣,使得陰魂不敢逼近,這也是他們不敢來吵擾的原因。」

  這番話是楊素最聽得進的,他一直都篤信鬼神,也總以為自己是上應天命而生,所以才有這般大的福命,因此十分開心,哈哈大笑道:「那裡,那裡!老臣是個庸庸碌碌之人,那裡會是什麼天神轉世!」說了又怕奚落了皇帝,因此又補上一句道:「陛下乃人中之君,也必然是紫微照命!」

  皇帝歎了口氣道:「朕也曾以此相詢但那鬼卒卻說朕因耽於酒色,帝星晦暗,故而冤魂才敢相欺,以前因時得國公之輔助,聾威所至,諸邪僻易,最近國公不去臨朝,也下再入宮了,故而陰氣猖獗,眾邪齊至。」

  這更叫楊素相信了,忍不住道:「老臣一再勸陛下少近女色,注重修身,那是有道理的。帝闕宮中,本有諸神保護,但男女好合之舉最易衝撞神明,諸神迥避,自然就邪祟橫生了!老臣多年不近女色,自老妻故後,守身全分,府中雖有美女千百,老臣絕不沾染。」

  皇帝皺眉道:「朕現在知道了,但目前卻是要解開這困境才行。」

  「這個……陛下可以召請方士入宮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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