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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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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頓了一頓後,王飛虎才道:「大哥,聽們的談話似乎涉及到一個女人,懷了身孕?」 豫讓道:「不錯,他說的是小桃。」 「小桃,怎麼會扯到小桃身上去了呢?」 「他說小桃已經落入他的手中作為人質。」 「那怎麼可能?小桃是由小弟秘密著人送走,躲到一極為隱秘的地方。」 「這倒非常可能的。他們既是存心要算計我,自然會注意我身邊的一切事故和人的,你送走小桃的行動雖然秘密,瞞不過有心的人。」 「小桃是昨天晚上送走的,那時大哥尚未出手行刺,連河東地的人都不如道大哥的真實身份,他們由何得知呢?這一定是他唬人的。」 豫讓道:「他們是有心人,可能早就在注意我了。我相信小桃已陷入他們的手中,因為有兩點有力的證據:第一是他拿了小桃頭上的發釵,那是我送小桃的,她整天都帶的,東西在姚開山手上,證明人也在他手中了。其實是小桃已有身孕的事,這是昨天鬧事後才聽她自己說的,外表上看不出一點徵象,但姚開山已經知道了。」 王飛虎沮喪的道:「這該是不會錯了。而且我派去招呼小桃的兩名弟兄也一定遭了毒手了,否則他們一定會趕回來通報求救了。唉!大哥,你明明已經知道小桃落入他們手中,為什麼還要放他走呢?」 豫讓苦笑道:「不放他走又能如何呢?小桃現在在什麼地方,他們不會知道的。」 「但那個姚開山多少能提供一點線索。」 豫讓道:「我聽人叫他統領,可知他必是主其事的頭領之一,應該是能知道不少的事。」 「對呀!把他生擒下來也作為人質,到時候跟他們談條件,交換人質,他們也會答應的。」 豫讓笑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件事做起來並不容易,姚開山本人的劍技相當高明。」 「他能強得過大哥嗎?」 豫讓道:「這很難說,他訓練的一批流星劍手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如果力拼的話,我不一定能勝過他,何況他還不是一個人,他在林中還埋伏了一批弓弩手以為接應。」 王飛虎道:「那怕什麼!小弟只要施放一個信號,立刻就有大批的人馬湧進來。」 「我知道要把他們全部截下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們總不免會有損失,這卻是我不願意的,哪怕是一條人命的損失,都會使我良心增加極大的負擔。對於河東的父老,我已經是萬分愧咎了,絕不能要他們再為我受到更多的折損。」 王飛虎歎道:「但是已經有兩條性命損失了。」 「那是已經形成的事實,無以補救,但總不能再有增加了,何況那兩個人還不一定會損失,說不定只是被俘而已,還有機會放回來,若是我們殺死了姚開山,對方可能因報復而殺死他們。」 王飛虎沮喪的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是的,算了。小桃一定要如何,那是她的命,反正我是不會再為她操心了。」 王飛虎想了一下道:「不行,大哥,小桃是大嫂交代下來,要兄弟妥為照料的,她出了事,小弟無以對大嫂,我一定要救她回來,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 豫讓神色一厲道:「不許!這是我的決定,任何人都不准再管這件事了。剛才我對姚開山說得很明白,我的妻子是文姜,此外沒有一個人值得我關心。姚開山做錯了一件事,他不該來挾制小桃的,若是控制文薑在手,我倒是只有低頭了。」 王飛虎忍不住道:「大哥,小桃已有了身孕,那是你的骨肉。」 「我知道。但這孩子不是我預期要生的,文薑本來早就可以為我生個孩子的,但是為了怕使我有所牽累,她服用了藥物而使自己不孕,想到她為我所作的犧牲,我也不該跟別的女人有孩子。」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大嫂後來始終以未能善盡所責,替你生育一兒半女為憾,知道小桃有孕後,她高興極了,再三囑咐我妥為照料,所以我一定要找他回來。大哥,這件事你可以不管,因為大嫂知道你不可能管,根本就沒打算要你管,但小弟卻責無旁貸。」 豫讓歎道:「飛虎,他們挾制小桃的目的只是為了來要脅我,如果我表示得根本不在乎,他們還會繼續挾制她嗎?過幾天自然會放掉她的,你又何必去費心呢?」 這倒是很有道理,如果豫讓對小桃莫不關心,對方自然不會再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 頓了一頓後,王飛虎才又問道:「大哥,如此說來,你對小桃的安危,還是關心的了?」 豫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那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永遠不知如何去表達她的感情。唉!在世上找一個像文姜這樣的女人太難了。」 拿小桃來跟文薑比,那自然差多了,但是小桃畢竟是豫讓的女人,而且還懷著他的孩子。 王飛虎問起豫讓的關心,得到這麼一句話,實在令他感到納悶。 假如是別人,王飛虎不會感到奇怪,任何人受到這種刺激後都可能有點失常而語無倫次的。 但豫讓不會,他的神經比鋼鐵還堅強,世上已沒有一件事能擾動他的心靈了。 而且他更不是一個愛說廢話的人,他一向就沉靜少言,言必有物,有時過於簡捷,要人經過猜測後才能明白,他的談吐中充滿了智慧。 那麼,這番話也不是毫無意義的絮談了,一定是有所指,但又指的是什麼呢?王飛虎不知道,也不敢問,對小桃與豫讓的生活情形,他知道得不多。 豫讓沉默了片刻道:「飛虎,把文薑的墓地辟在智伯的附近,後人在祭掃智伯夫婦時,也可以順便祭祀她一下,她是當得起的。」 王飛虎道:「是的,河東百姓對大嫂十分尊敬,這一點絕無疑問。他們所營的塋地是在智伯墓東邊,占地頗廣,內開雙穴,那另一個是為……」他頓住不說。 豫讓卻笑道:「是為我準備的?」 王飛虎乾笑了一聲道:「大哥,這只是河東百姓們的敬意,他們只是預備著而已,並沒有咒大哥速死之意。」 豫讓笑道:「你別辯解了,這並沒有什麼,從我仗劍行俠江湖之日開始,就早已把生死看得很開,所以我知道這一次決戰之後,也必死無疑。」 王飛虎道:「不,大家都相信大哥必可獲勝。」 豫讓笑道:「我必敗被殺,那自不在話下,我即使得勝殺死了趙侯,我也想死。」 「那怎麼會呢?」 「殺死諸侯,罪當滅族,這是律法規定。我是平民,就必須要受律法拘束,只有死了,才可以免了許多牽扯,我若活著,麻煩可大了。」 「河東百姓都願以生命來支援大哥。」 「胡鬧,律法頒自天子朝廷,河東百姓豈能與天子作對!再說,趙國的百姓們也會忿然不平的,只有我一死才能少了許多麻煩。」 王飛虎道:「這是趙侯自己允許的決鬥,大哥不致獲罪的。」 豫讓道:「趙侯允許我決鬥,只是給我一個公平殺死他的機會,無權赦免我的罪,這個你們都明白,你們替我計畫好了預備墓穴,也是知道我即將不久于人世了。」 「不!不,他們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為了夫婦同穴,他們才多造了—個……」 豫讓笑笑道:「不管他們是什麼意思,反正我也不會用到那個墓穴,因此,你替我謝謝他們的好意。」 王飛虎怔住了道:「大哥,您不用?」 「是的,我自知必死,但是卻不能葬在那裡。」 「為什麼?難道您不願跟大嫂同穴?」 「這怎麼會呢?縱使是一對怨偶,一死亦當恨消,何況我與文薑十分恩愛,死能同穴,是我最大願望,但是我不能,因為我不配。」 「大哥怎麼這麼說呢?」 「我的確不配。我感到對河東父老虧欠太多,無顏接受他們的祭掃,他們今日的困苦,多半是我引起的。」 「這更怪不到大哥了。」 「乍看起來是怪不到我,戰爭是智伯發動的,若不是我阻攔,他恐怕早就發動了。他如早發動,結果也將失敗,但不會敗得這麼慘,這麼徹底,最多是折損幾個人而已,不會使河東地方元氣大傷。看到那些老弱婦孺,我的心中充滿了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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