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悲歌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
「我不是看重城主的地位,那怕範中行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感情。我不願冒犯別人的妻子。」 文薑怔住了。她知道自己有再好的口才也無法駁倒這個理由,不淫人之妻,不取非份之財,不作違義之事,不為背信之人,這是一個遊俠終身奉行不渝的信條。 她輕歎了一口氣道:「看來要你接受我,必須先擺脫這個城主夫人的身分了?」 豫讓沒有回答。 文薑看看他,忽而笑道:「豫讓,我現在若是要破壞的你的信念很容易,只要我稍加誘惑,你就不克自持了,因為你畢竟是血肉之軀,而且又在藥力的催逼下,人是很難保理智的。」 「藥力的催逼下,這是怎麼說呢?」 「我敬了你一杯酒,酒中化了一丸發情的藥。」 豫讓這才明白自己的定力何以會失去了自製,原來是這個原故。他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要走了,如果我再不設法得到你,就要水遠失去你了。好容易找到了一個真正我欣賞的男人,我不願意讓你輕易的溜走。」 「夫人!這可不是一個得到男人的方法。」 文薑搖頭道:「不,這也是一個方法,只不過不是一好方法而已。如果我進一步的施展我的媚術……」 「也沒有用,一個劍手的修持是經過多年的苦練的,我的身體上的反應是人的本能,但是我的行為受到內心的控制,我心中的戒律約束我不會作出禽獸的舉動。」 文薑輕輕一歎道:「我相信你或許有這種定力,但是我也對自己的媚力有相當的自信。本來我可以試一試,看是誰的道行高,但是我現在卻不想試了,因為我發現我對你的看法又進了一層……」 「哦!你對我是什麼看法呢?」 文薑笑笑指著他的腹下笑道:「一個男人在內受藥力的催發,外加肉欲的誘惑,伸手即可的時際尚能冷靜而從容談吐,沒有像一頭餓狼似的撲過來,這個男人已是了不起的君子了,所以我不能毀了你。」 「如果我進一步再施媚術,引誘你得到了我,就會摧毀了你內心的操守,使你對自己的人格失去了信心,以後你就會自暴自棄,由一個劍士變為一個沒有尊嚴的殺手了,你就會一無價值……」豫讓道:「我不會這麼沒出息,也不會這麼容易毀了的。」 「豫讓。」文薑道:「很難說,一個劍手的戒律是完整無缺的,只要其中有一條破綻,其他的也就難以堅持了,你應該看過很多例子,尤其是色戒這一項,是最容易毀人的。」 豫讓非但不敢再跟她辯白,也不敢再用正眼去看她,因為文薑一面說話,一面動手脫下了身上的濕衣,成為完全的赤裸了。 豫讓真怕她會有進一步的挑逗動作,因為他很明白自己此刻的抑制力,已經到了極限,只要再有一點外力,他就會沖過去了。 他的意識中已經在為自己找藉口了,原來她給我吃了催情的春藥,那不能怪我了。 是她自己送上來的,也是她有意勾引我的,反正明天就要走了,此後永不再見了,沒有什麼糾葛的…… 她也實在是個美麗而動人的女子,此情此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自製的,任何人都會原諒此刻的行為的…… 當人為自己犯罪的意念找辯護的理由時,就是天人一線,非常危險的時候了。 不過,文薑並沒有進一步地挑逗他,她脫下濕衣,舀了幾瓢冷水把自己的身上沖了一遍,拿過一塊幹布來裹上了她動人的身子,笑笑道:「我自己也吃了那合藥的酒,所以我要冷靜一下,最好也用冷水沖過,再把英子叫進來,否則你這樣子可要害死她了。」 豫讓不禁有啼笑皆非的感覺,忍不住問道:「這話又是怎麼說呢?」 「她之所以要選上侍浴這個工作,不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她能夠接近一些男人,當男人們不能自持而拉住她求歡時,她都十分的高興,這是她唯一的安慰,也體會到自己是個女人,是個成熟的二十六歲的女人……」 「什麼?她已經二十六歲了?我以為她只有十六七歲呢?」 「十年前她到府裡來就是十六歲了,十年來她沒什麼改變,平平板板的身材,平平凡凡的臉形,又黑又粗的皮膚,要不是一些特殊的接觸,沒有人會把她當作女人。這不是她自甘下賤,而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豫讓深受震動,她對文薑的看法深進了一層,這個充滿了魅力的女人,在人性的瞭解上遠比他還深刻,他只是以世俗的準則去看一個人,而文薑是由人的立場上去瞭解人…… 文薑笑了一笑又道:「不能對她要求太苛,而我知道你也不會因為可憐同情她而跟她親近,那樣你就是摧毀了她好不容易建起的一點脆弱的尊嚴,豈不是害死她了?」 「這也太嚴重了吧!我……」 「她的知識很簡單,以前她也侍奉你入浴,你無動於衷她也就算了,因為她知道你是位大劍客,不容易動心,但是你在需要時,卻無視於她這個最近的女人,她會怎樣想呢?」 豫讓苦笑搖搖頭,不過他已經較為自然了,自己走過去,舀起了冷水一瓢瓢的淋著。 慢慢的,他的欲潮終於消退了,而文薑已穿好了衣服,笑笑道:「我要走了,我在這兒太久,範中行那老頭子一定在找我了,下次我再來找你時,一定擺脫了我這個城主夫人的身分,你可別再找理由拒絕我了!」 這番話使得豫讓又煩起來了,剛涼下來的身上又逼出一身熱汗,那是他心中煩躁之故,已不是情欲了。 平心而論,他是非常欣賞文姜這個女人的。她不僅是美麗、解風情,更有敏銳的眼光以及無比的智慧。 豫讓認為她是個極佳的伴侶,只可惜她已是人家的妻子,豫讓能要她嗎? 如果她真能擺掉範中行,豫讓倒是會考慮帶她走的,但是範中行肯放她走嗎? 那是不可能的。豫讓知道範中行對文薑的看重。他可以為文薑付出一切,甚至於可以無視於她的不忠,就是不能失去她。 豫讓看的窗外隱密處,範中行也是一身熱汗,他回房找不到文薑,就知道一定是上豫讓這兒來了,所以他也悄悄的來到。 他聽見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但他沒有現身出來。他不敢,他倒不是怕豫讓,雖然豫讓要殺死他太容易了,但他知道豫讓是個講理的人,不會對他拔劍的。 他是怕文姜,文薑要是知道他跟來了,就會一怒而去,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在這種情形下,兩個人都能把持自己,未及于亂,範中行實在佩服他們,這一男一女都是了不起的人。可是范中行並不高興,他知道文薑的心已經給了豫讓,他也知道文薑要走了,而且他無能為力。 文薑在允婚時候,曾經提出過一個條件。那就是她的去留有絕對的自主,那天她認為無法再在範城呆下去,她就要走了。走了之後,就跟範邑沒有任何關係。 很少有人在娶妻時會有這條件的,但文薑提了出來,他無法反對,因為這是允婚的唯一條件,否則文姜根本不會嫁給他。 範中行先前肯答應,也是有憑恃的。第一是地位與權勢,他知道文薑很重視這些,而別人卻無法供應這些,所以很爽快的答應。當然,他也明白自己與文薑的性情相去太遠,以及自己的無能都是文薑求去之因,但沒有了豫讓,文薑就不會走了。 範中行揮手擦了擦汗,盤算著要如何去挽留文薑。忽然,他看見了一個佝僂的身形,慢慢的走過來,不禁如獲至賓,連忙過去恭敬道:「公孫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請教。」 「可是為了夫人與豫讓的事?」 「公孫先生果然高明,正是為此!」 「城主,這件事我看你還是不必深究了,豫讓乃一代人傑,而夫人也不是庸俗脂粉,他們互相受吸引乃是很自然的事,不過豫讓是個守禮君子,他不會做出越禮之事。」 「這……這個我倒不在乎,我已經是個垂老的人!」 「城主這年紀,怎麼就說老?那老朽豈不是早該入土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