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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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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籲了口氣,範中行笑道:「智怕長於謀略,雖然冒險深入,也有妥善的安排。」 豫讓冷冷的道:「城主,我們回到河東,趙襄親自率軍趕到,陳兵邊界,兩相對壘,最後因為雙方都沒有作戰的準備,協議商訂城下之盟。」 「條約怎麼訂定的?」範中行急急問道:「對我們的事如何決定?」 豫讓道:「智伯既答應了王飛虎,自然不會背諾,他堅持要趙襄今後不得幹與範邑的事。」 「謝天謝地,今後我們就可以安心了。」 「可是河東因而跟趙侯交惡,雙方抓破了臉,智伯立刻下令全國備戰,而城主放心得很,居然已經大開慶功宴了!」 范中行道:「智伯的盛情,我當然很感激,不過他跟晉城趙侯之爭。由來已久,絕不是因為我們的緣故,只不過適逢其會,假我們的藉口作了一次新的衝突而已。」 「這就是城主對此事的看法?」 範中行發覺到豫讓的不快,乾笑一聲道:「豫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會說我太忘恩負義,不過謀國之道,本來就是如此。智伯跟范邑並沒有特別的交情,他為我們出頭,絕不是為了道義,而是另有其目的。」 豫讓點點頭道:「不錯!智伯自己也跟我說過,如果要保護範邑不受侵犯,他只要不讓許遠的兵借道就行了,並不要他跑一趟,更不必冒生命之險去找許遠面談。」 「可不是嗎?我們要求他的也只是阻住許遠的兵馬過來,他居然跑去找許遠,實在出乎我們意料之外。」 「他不是為城主去的,城主不必為此不安!」 「這個我知道,我跟他沒這麼深的交情,也不希望他冒這個險。幸虧他成功了,要是他失手,把自己陷進去不說,連我們範邑也跟著玉石俱焚,那才冤枉呢!」 這種論調連文薑都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道:「城主,你別忘了是我們惹的禍,也是我們反托他的。」 「我知道,可是他那種解圍的方法叫人不敢領教,要是不成功的話,許遠揮軍東下。我們連命都保不住,那還不如乖乖的向許遠認罪,每年多貢上一些錢糧…… 文姜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豫讓卻冷冷的道:「城主,殺死範同的事總算告一段落,豫讓的任務已告成,現在是特來告辭。」 範中行並不意外。他心中也巴不得能早點送走這個禍患,尤其是知道文薑對豫讓特別激賞時,更不想他留下來了。但是口中卻不得不道:「豫先生怎麼要走了呢?你答應留此一年的,現在只過了一半的時間。」 「記得城主說過,豫某只要辦妥了範同的糾紛,就可以離開了的。」 「當然,當然。我是說過,而且我也不是以此強留先生。事實上先生為范邑出的大力太多了,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抵過先生所支的報酬,沒有範同的事,先生要走,也沒人能攔住先生。」 「豫某卻不是那種不告而行的人。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終,事事交代得明明白白,預約的期限還有半年,雖然城主口頭答應過可以提前離去,但豫某是要退還一半的錢,這一包金片請城主收下。」 說著他取出一個包包遞了過去。 範中行忙道:「先生說那裡話!你為范邑解了危機,我還要好好的謝你呢!這金子絕不能收。何況我已經說過了,完成這一次任務後,先生可以走的……」 豫讓道:「反正我已告訴過城主了,也取得了城主的允諾,今天留此一宿,明天走時,我也不來辭行了。」 他把金子安放在地上,回身欲行。文薑忍不住道:「豫先生志在千里,范邑這個小圈子是留不住先生的,但不知先生此去何方?」 「上河東智怕那兒去。」 「上河東去?智伯雖然對先生十分禮遇,但不會比在這兒更受恭敬吧!「那兒人才濟濟,也不像在這兒唯先生是。若是先生要繼續從事遊俠,我們是不敢挽留,若是居間作客,河東何如範邑呢!」 豫讓道:「我欠了智伯。」 「先生又欠他什麼?」 「欠他兩條人命。智怕這次上晉城去見許遠,喪失了兩名好手,我只有以一命為報。」 「那是為了保護他自己而帶去的。」 「但是,智伯上晉城去,就是為了我。他聽說我去見許遠,怕我失陷在那兒,這才趕了去接應我的。」 「這怎麼可能呢?他跟先生認識嗎?」 「不認識,但我有幾個朋友在他的幕下作客,他從朋友的口中聽說了我……」 「這只是他說而已,是他仰慕先生之名,早就該著人相請的。」 「他希望我去,可是他也知我不受人拘束,不肯在一個地方久留,所以才沒有冒昧從事。他怕我拒絕一次之後,再也不便開口,因此他一直在等機會,在等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時候,然後才提出邀請。」 「這次就是機會了嗎?」 「是的。他得知我將孤身前往許遠軍中探消息,也知道我一個人的力量,絕對說服不了許遠,所以才趕了去!」 「那是出之我們的請求。」 豫讓笑道:「他說了,若是范邑跟許遠之間的摩擦,他絕不會插手,因為這本不關他的事,否則上次範同帶了五十騎過境,他就不會放行。他之所以答應為範邑說項,就是為了我的緣故。」 「先生相信他的話嗎?」 「乍聽很難相信,可是除此之外,他實在沒有冒險的理由。夫人能指出來嗎?」 文薑也說不出來,智伯荀瑤以千金之軀,伯君之尊,居然輕身進入敵方大營,實在沒理由。要不然,他真是為了營救豫讓去的,但那可能嗎? 她想了一下才道:「先生,你以為他是為了結交你嗎?」 「當然不是。他胸懷大志,也不是豪俠中人,不會只為了道義而結交我。他要拉攏我為他所用,幫他練兵,幫他策劃擴展,甚至於替他作刺客。」 「這可知他是有所為而去的。」 「我知道。但是他所付的代價很大,他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而且也幸虧有他幫助,否則我絕無可能從許遠的軍中生還。」 「最後是先生挾持了許遠而救他出圍。」 「那是另一回事,他為我而去是毫無疑問。」 「這是權術,是苦肉計!」 豫讓歎道:「不管他的目的何在,他是以生命來爭取我這個人,就值得為他賣命了。我在別人心目中,只是一名劍客,充其量也只能做做打手刺客而已,但是他卻能看重我其他的能力,這份知己之情。也值得我以死相報了,這是任何人不能給我的。」 文薑輕歎道:「智伯的確是個人傑,他能見到先生別人見不到的長處,只此一端,也是我們不能比的,所以我也不再說挽留的話了,敬奉一杯,祝先生此去鵬程萬里,創下不朽的功業。」 她端起自己杯子,滿斟一杯,走出來雙手遞給豫讓。 豫讓接了過來,說了一聲:「謝謝!」仰頭一飲而盡,把杯子還給了文薑,頭也不回地去了。 文薑接了酒杯,忍不住眼淚直流下來。 這個場面使得宴會變得很尷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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