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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範中行自己也不好意思,策馬跟了過去道:「我有個總管,叫王飛虎,他很能幹,也很忠心,我所有的事情,都叫他去代理,你要知道什麼,去問他好了。」

  文薑道:「我是要好好地問問,原先我以為你這一城之主,多少也該有點人主的氣概,所以才不嫌你年紀大而選中了你,現在看看,你實在叫我失望。」

  範中行笑道:「夫人,剛才聽你跟豫讓的一番談話,知道你很能幹,也很精明,那你嫁給我就嫁對了!」

  「嫁對了!我們的性格脾氣完全不同……」

  「夫人,正因為我不太管事情,才能合你的意,你是凡事喜歡拿主意的人,若是我事事自專,不肯聽人的,你會滿意嗎?」

  文薑居然被他說得笑了起來:「你倒是很瞭解我。」

  「當然。我在登門求親之前,已經詳細打聽過了,我雖有一個城邑的埰地,但是現在天下紛爭沒有人能真正的保護我,唯有自己。但我自己也不是一塊材料。王飛虎替我謀商過自保之道,一個是找個有力的靠山,不過那也靠不住。因為我鄰近沒有強大的諸侯可依,遠一點的鞭長莫及,無法給我有力的支持。因此只有自力自強,找一個能幹的人來幫助我。」

  「所以你找到了我?」

  「是的。我若是找別人,還不能太放心,能幹的人必不安份,很可會把我擠掉取而代之,只有我自己的老婆才是最靠得住的。」

  「這麼說你是真打算把一切都交給我了?」

  「當然!你在許婚時,提出這個條件,我不是毫無顧慮就答應了嗎?」

  「你知道我值得你的信託嗎?」

  「王飛虎說你足可勝任,他對你已經調查過了,知道你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一定會做得很好。」

  文姜雖然很高興,但是也很氣沮,忍不問道:「你怎麼什麼都聽別人的?你自己就沒有一點主見嗎?」

  「有……有!我聽說你的美麗之名才答應的,再見到你的本人後,下定決心,不惜任何條件,也要娶到你了。王飛虎還給我出了個主意,叫我跟大族聯姻以為後援,他提了幾個物件,對方都太醜,被我拒絕了。」

  「你還挑人?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德性!」

  範中行哈哈一笑,得意地道:「我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但是我有著很好的條件,我不但有錢,還有地位,我沒有娶妻,嫁過來是嫡室的名份!」

  「這些條件並不稀奇,夠的人多得很。」

  「但一身得兼三者的人可不多,尤其是第三點,在宗法制度下,生下兒子來,可以居大宗,繼承我的一切:你不也是因為這個條件而選中我的嗎?」

  文姜默然了,對這個丈夫,她是失望到了極點。範中行不但年紀大,還是酒色之徒,懦弱,毫無魄力主見,但他偏偏擁有那些令人心動的條件。

  文薑所以選中了他,的確是為了那些條件。她是個不肯屈居人下的女人,一開始,她就為自己將來的歸宿列好了條件,范中行完全符合她的條件。

  但不知怎地,她心中忽而有一種茫然的感覺。

  這真是我所追求的理想的歸宿嗎?她在輦車上問自己,卻無法替自己肯定地作答。

  文姜的眼睛望向遠方,雄衛的豫讓執著劍,騎著駿馬,昂然地率隊前行,威風凜凜,有如天神。

  範中行要是豫讓那樣,那該有多好!

  豫讓執劍來到山口上,他那全身淩厲的殺機已經揮發無遺,刺激得那些埋伏在上面的人十分難受,雖然兩下相距有十多丈,但那些人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針在刺著,有兩個人實在忍不住叫了一聲,就執刀從埋伏處冒了出來,淩空朝豫讓撲來。

  豫讓騎在馬上沒有動,他的手只輕輕的一揮,長劍閃處,已經把對方掃成了兩截。

  不過他不是嗜殺的人,這兩截並沒有把對方腰斬,也沒有使對身首異處,只不過斬了對方執刀的那條手臂而已。

  兩個跳落撲擊的敵人只在他揮劍之間成了殘廢,這種高明,犀利的劍術震懾住了其他的人,一個個躲在山溝裡不敢現身出來。

  豫讓駐馬冷靜地道:「朋友!我不管你們是誰,也不知道你們的目的究竟何在,但是今天有我豫讓在,你們的行動就必須停止!」

  上面沒有答話。

  豫讓看看兩名受了傷的蒙面刺客,再度抬頭道:「豫某不為已甚,也不追究你們的來歷,你們立即下來,帶著你們受傷的同伴離開,如果等到我搜索上去,那就很抱歉了,不但殺無赦,而且我還要追查你們的身分淵源,一直追殺到底。」

  上面仍然沒有回答,但那兩名受傷的蒙面漢子眼神已經流露出恐怖之色,他們已經領教到豫讓的厲害,知道如果惹翻了這個人,是多麼嚴重的後果。

  豫讓冷冷的抬頭道:「朋友們,豫某打過招呼了,你們不要以為我只是虛言恫嚇,你們要知道,豫某言出必踐,從來沒有說過空話。」

  上面仍然沒有回答,豫讓跨下了馬,朗聲道:「豫某已經盡到心了,各位仍然執迷不悟,就怪不得我了。」

  他正待執劍從斜坡上沖過去,忽然山崗上冒出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厲聲喝道:「等一下,我下來會你。」仗劍護身,旦然落地,十分輕盈,他用劍尖一指豫讓道:「豫讓,你怎麼知道我們躲在上面的?」

  豫讓冷笑道:「閣下的運氣太壞,選的時間不對,歸鴉盤空不降,說明巢畔必有兇險。」

  那人看看天上噪鴉,不由怨聲道:「好好一個計畫,就是這些畜生們破了,可惡!」

  他突然擲出了手中的長劍,一道青虹貫空迥繞,穿入鴉群中一轉,又回到他的手中,那群飛鴉,竟有十幾隻由空中落下,在一陣血雨中橫屍就地。

  這蒙面漢子一擲之威煞是驚人,那些飛鴉雖無抗拒之力?但它們的行動卻十分靈活,殺死一兩隻都很不容易了?而他在一劍之下,居然殺了十幾隻,可知其心眼手法,運氣,控劍,都已到了化境。

  他這一劍當然不是為了洩憤,主要的目的是在示威。范中行與文薑在十幾名劍手的簇擁下慢慢的走近,被漢子的這一手驚得呆住了。

  只有豫讓毫無所動,似乎沒有看見一般。

  那漢子似乎有點失望,忍不住問道:「豫讓,你別仗著名頭唬人,我可不在乎你。剛才我這一手脫手飛劍你看見了嗎?你也能照樣來一手嗎?」

  豫讓道:「不能!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會殺鳥。」

  那漢子怒道:「能殺鳥就能殺人,我要是把那一劍對準了那堆人擲去,最少可以殺死一半的人。」

  說著用劍尖一指範中行他們,嚇得那些人身不由主抖了一下,唯恐那漢子果真會把劍擲出來似的。

  豫讓卻毫無動靜道:「我也相信閣下有此能力,只是閣下全力控劍,本身的防衛必弱,豫某只要輕輕的一劍,就能叫閣下身首異處。」

  漢子的身子微微一顫,顯然豫讓已經看出了他的虛實,這番話也擊中了他的弱點,因此他頓了一頓道:「如果我這一劍是對你擲來呢?」

  「豫某手中也有劍!」

  「你也會以氣馭劍?也能脫手飛劍?」

  「不。但是豫某之劍,從來未遇敵手。」

  「我是問你能否抵擋住我的飛劍?」

  「不知道,但是豫某知道一件事,如果我劍劈落你的劍,你就死定了。」

  漢子冷笑道:「如果你一劍劈不落呢?」

  豫讓冷靜地道:「還有第二劍第三劍,我們可以一直纏鬥下去,我手中執劍,比你運氣馭劍省力得多,時間一久,你必因力竭而勢衰。」

  漢子冷笑道:「你說得倒輕鬆,以氣馭劍,端在靈活迅速,豈是你能抵擋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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