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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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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持劍端然而立,沉聲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希望各位別不知進退,一定要逼得我流血傷人。」。 目中殺威暴射,使得那些漢子腳步為之一頓,但也不過僅此一頓而已,莊強的呼喝聲又把他們的戰志鼓舞了起來:「殺!殺!別被他唬住。河西莊氏,刀中之雄,八刀齊揮,誰當其鋒?哥兒們,咱們可不能弱了莊氏刀客的名頭,八刀齊揮,人家一枝劍給打敗了!」 門戶的聲譽鼓舞起那些漢子們的勇氣,也鼓舞起他們的責任感,莊強以門戶的榮譽來相激,的確是很有用的。一聲呼喊,八刀齊進,刀鋒掠過空氣,發出了尖銳的劈風聲,氣勢極攝人。豫讓不為所動,他知道那第一式只是示威的性質,不會真砍下來的。可是同來的幾名漢子卻受不了這種威脅,兩條腿開始發抖,王飛虎也臉色大變,手執長劍,緊張萬分。 豫讓沉聲道:「各位!相信我,不會叫你們受到傷害的,誰的刀送進到兩尺的範圍內,我就連人帶刀一起留下了。」 包圍的圈子已經縮到了半丈為徑的圓周了,只要再進一兩步,就是兩尺的範圍?刀鋒所及,也直接能威脅到圈中人的安全了。 到底誰能壓倒誰呢? 豫讓的表現是信心十足,而那些莊家的好漢們也都是一副寧死無退的神情,看來地動天搖一擊立將發生。 就在這時候,一騎奔飛也似的馳來,馬上的騎者老遠就在叱喝:「住手!住手!」 這聲音對豫讓是沒有用的,但是對那些漢子,卻如同是綸音,唰的一聲,每個人都收刀退後了幾步,然後雙手一抱,恭聲道:「參見公子!」 是朱羽趕來了。 豫讓微微一笑,收劍歸鞘,看著朱羽,一言不發。 朱羽跳下了馬,走向惶然失色的莊強,臉上一片怒意,厲聲道:「是你叫大家出手的?」 莊強道:「是的。公子,范中行太不像話了,在城門口就要抽我們路稅,被我們一頓拳腳打了下去,這傢伙又帶了人,追到家門口來索取,所以我們才要對付他。」 「你是領隊,你自己為什麼不出手?」 「回公子,屬下出過手了,這傢伙功夫很不錯,居然把我的兵器擊脫了手,我只好推出了莊氏威震天下的八方刀陣,準備把他們困死陣中。」 「莊強,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在我的家門口,甚至於在範城,不准任何人輕易動刀,你居然敢糾眾圍毆殺人,你是什麼意思?是要告訴別人,我是個惡霸強豪?」 莊強嚇了一跳,連忙道:「公子!小的不敢,可是,對方居然追到家門口來了,要沒收我們的貨品!」 朱羽冷笑道:「胡說,對方只取走了一部份,那是該納的份例,你在城門口就應該繳出的,居然敢持強抗稅不納,打傷了公人,更還糾眾想殺死公吏,無法無天到了這種地步,是誰給了你這個膽子?」 莊強愕然道:「公子,你不是說過……」 「我說過什麼?我說過叫你們逞強倚勢,橫行不法的嗎?我說過你們有任意殺人的權利嗎?」 莊強為之語塞。 朱羽沉聲道:「不錯!我是說過一些話,我說過官方人情,會看我的面子,不致留難你們,那是你們規規矩矩,照量繳納關稅,可沒有叫你們抗稅不交呀!」 「公子,若是過關都要納稅,我們還有什麼利潤?」 「怎麼沒有?關卡上的規定是值百抽一,一路上差不多是二十處關卡,充其量也只抽取到二成而已,可是這裡的鹽價,卻是沿海的五倍,依然有巨利可獲。」 「公子,這抽取的成數,都是由我們負擔的。」 「當然,這本就是你們應該支出的。一百斤鹽,在產地只要兩成的價格,這兩成本全是我拿出來的,沿途經過二十處關卡,繳納兩成的路稅,運到此地,我們均分各三成的利潤,加上兩成的本錢,我取五成這很公平吧?」 「可是我們就太吃虧了!」 「吃虧?我朱羽從不做叫人吃虧的事!我占了你們的便宜嗎?」 莊強忙道:「不!我不是說公子占我們的便宜,而是認為既然要照章納稅過關,又何必抬出公子的大名呢?」 朱羽冷笑道:「方今天下大亂,帝權不張,諸侯各自為政,乃使官凶似虎,吏惡如狼,若不是有我朱羽的薄面,豈有值百抽一就能過關,好一點的加重你兩三倍,不客氣的乾脆加以沒收,我所說的人情方面,只是做到保障你們照章放行,那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你們卻過份到想避稅不納了。」 莊強語為之塞。 朱羽又道:「你們替我承運鹽貨才一兩年,我做這門交易卻有十來年了,而且我所經營的生意並不止鹽鐵兩項,但從沒有像你們這種行為,都是規規矩矩,繳稅通過關卡!」 莊強道:「可是我們不繳稅也沒人過問。」 「那是因為我的生意做得又大,又多,每處官府都有了交情,故而一兩筆漏過,他們不好意思追究,如若人人都像你們,地方上的收入又從何而來呢?我最痛恨人橫行不法,我是個生意人,將本求利,天下崇法務實,民生安定,我才有利可圖,卻不想我自己雇用的人,在我的家門口蔑視法曹的尊嚴。」 莊強急了道:「公子,小的並非有意如此……」 朱羽沉聲道:「我對犯了過的人,向不多說,今天破例對你說了這麼多,卻不是要使你明白,而是為了向豫讓大俠解釋一下我朱羽的為人。」 「豫大俠?誰是豫大俠?」 朱羽用手一指道:「就是這一位,被譽為當世第一劍客的豫讓大俠。」 「什麼!這就是豫讓大俠?真叫人難以相信,豫讓在江湖上的聲譽何等之隆,怎麼會替範中行去做僚屬呢?」 朱羽微笑道:「人各有志,這是各人的興趣所在。」 莊強搖搖頭道:「他若是屬意富貴,也應該找一個大一點的地方去呀。最少也該是個公侯伯爵之類的領主,才配得上他的身分,範城只是一個小邑,范中行連個爵位都挨不上,太委屈了,嘖!太委屈了!」 朱羽一笑道:「豫兄可聽見這番話了?」 豫讓淡淡地道:「聽見了,他說得很好。」 朱羽道:「豫兄既然認為他說得有道理,倒是不妨考慮一下,兄弟認得好幾位君侯,他們都是一代人傑,求才若渴,虛心下士,豫兄若是有意,兄弟可以推薦一下。」 豫讓依然冷漠地道:「盛情心領,豫某若是想換個地方,自己會設法的,無勞閣下費心。」 「豫兄言重了,兄弟只是一片敬意。」 「當不起,閣下若是真瞧得起豫某,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幫幫豫某的忙。」 「豫兄但請示下,兄弟無不盡力。」 「請閣下轉示貴門下,以後在這兒守本份點,該繳的稅自動繳納,免得豫某以後又要上門催討,今天是第一次,豫某留了一份交情,只把他們的兵器擊落,下一次若是再有人敢逞強拒納,豫某就要他的人頭落地了」說完他轉過身子,招呼了同來的人,揚長而去。 朱羽臉色煞白地站在自家門口,幾次想要拔劍沖上去,找豫讓決鬥一下,但是最後仍是忍住了。他沒有必勝的把握,而他卻是個十分謹慎的劍客,從不作冒險的一擊,只有他在穩操勝券時,他才肯拔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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