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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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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姐妹倆出門時,朱羽在另一間屋子裡大發脾氣。他是叫張才拿了莫姬的典身文契,會同了幾個官人到莫家村去討人的。 他主要的目的是想逼豫讓回來。那知道張才卻捧了一堆金子回來。 「蠢材!一點事情都不會辦,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要錢,而是要人。」 「是,小的知道。可是豫讓拿了錢在那兒等著。見了小人,不由分說,把文契奪了過去,把金子交與小的。」 「你可以不接受。我叫你把官人帶著前去,目的就是防著這一手。」 張才呆著臉道:「可是,與小的同去的幾個官人到時都變了卦,他們反過來幫著豫讓,說已經還了錢,就沒有再要人的道理,反罵小人是無理取鬧。」 「什麼!那幾個官人居然敢幫著莫家莊的人!他們有幾個腦袋!你不會找範中行去。」 「公子,小人本來是想找城主理論的,可是來到城主府邸時,卻碰見豫讓也在那兒。」 「豫讓在範中行那兒幹什麼?」 「小的找人一打聽,才知道豫讓已經向城主自薦為劍術教練,預支了一年的薪金,拿來替莫家莊還了債。」 朱羽氣得一拍桌子,虎的站了起來道:「大膽的範中行,他有幾顆腦袋,敢跟我作對!」 「公子,城主以前對公子言聽計從,十分巴結,無非是長惟公子的朋友多,交遊廣,門下多奇技異能之士,隨時都可以取他的性命,現在他有了豫讓為護衛,自然不會再畏懼公子了。」 「克勒」一聲,桌上一隻白玉的茶盅被朱羽捏碎了,張才的心也跟著一涼,他知道這只杯子是公子最心愛之物,居然毫不顧惜地捏碎,可見其心中憤怒之情,而公子一暴怒,必然會遷怒於人,誰在他身邊誰遭殃。 張才正在擔心自己不知要受到怎麼樣的處分,那知這一次朱羽的脾氣發得快也收得快,居然立即收起了臉上的怒色,顯得很平靜地道:「你是什麼時候到莫家村的?」 「小的會同官人前去,當日已晚,小的是第二天上午前去的,不過在當天晚上已經打過招呼約好了。」 「去時豫讓已經準備好了金子在等候著了?」 「是的。而且伴同小人前去的官人也換了,跟小人較為接近的吳常說是另有要差他派,另外有兩個不太碰面的跟隨小人前去。」 「混帳東西,隨行的人換了,你都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那兩個人中,有一個是城主跟前的親信王飛虎,他一直很客氣說能為公子效力是他的榮幸,小人不疑有他,而且也知道城主對公子一向十分恭敬,卻沒有想到一抵莫家莊,他們就翻了臉,公事公辦了。」 朱羽恨道:「這分明是預謀,豫讓已經知道我們的作法,所以乾脆到範中行那兒去自薦,打通了關節來對付我。」 「是的。」張才道:「吳常換了王飛虎就是預謀,小的還聽說這王飛虎對豫讓十分推重,在範中行面前,再三力保推薦,範城的劍術教練本來是他的,他自願讓出來給豫讓,才促成範中行錄用了豫讓。」 「嗯?」朱羽奇道:「王飛虎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腳色,他怎麼會在範中行的面前有這麼大的力量?」他雖然問出這個問題,卻不指望有答案,至少他知道張才是無法回答的。 出乎意料的,張才居然有答案。「公子,」他道:「聽說王飛虎是公孫先生的同鄉,而且也是公孫先生推薦到范中行那兒去的。」 朱羽目光一亮,一切都有了解答——公孫梧。 「這個可殺的老匹夫,剛出們就背叛我了!」 他恨恨的詛咒了一聲,也開始擔上了心事。公孫梧不但知道他很多秘密,而且太瞭解他了,甚至於連他的行事都料准了。 朱羽派張才去對付豫讓,並沒有告訴公孫梧,那時公孫梧一手已殘,對自己沒有什麼用處了,懶得向他重述一遍自己的計畫,這是個無心之失。 但卻是最大的失著,使得公孫梧及早發現了在朱羽心目中地位降低,不等朱羽佈置好對付他就先行求去。更錯的是,朱羽低估了公孫梧的能力而操之過急,逼反了他上這老兒已經開始反擊了。 第一著反擊是他攻破自己對付豫讓的計畫,朱羽很心煩,他要對付的人又增加了一個。 豫讓在範城城主範中行的府邸裡作了劍術教師的確是公孫梧拉的線,他在豫讓的劍下斷了一臂,心中並不恨豫讓,反倒有點感激,因為他已近風燭殘年,對江湖上殺戮的生活感到厭倦了,時時都在找一個抽身的機會。 豫讓殘他一手,恰好給了他這個機會。他也知道朱羽不會輕放過他,因為他掌握了朱羽暴富的秘密,所好他留了兩手,才能把朱羽召來的殺手除掉,而且還震住了朱羽,使他不敢對自己立即下手,他對朱羽太瞭解了,朱羽叫張才去對付豫讓,他立刻就知道將用什麼方法。 雖然遊俠們仗劍邀游四海,快意恩仇,不太受國法的拘束,但若非必要,仍然是不太願意跟官方人結怨。尤其是豫讓這種行為正直的知名劍客,他不會受官人們無理欺壓,也不會違法去抗拒官方,朱羽若是持了莫姬的賣身契,會同官人去要莫姬,豫讓是毫無辦法的。 為了莫姬的自由,豫讓可能會向朱羽低頭,那一來公孫梧就完了,朱羽若是要豫讓去殺公孫梧,公孫梧很難在這位名劍手下逃生。 為了自救,為了削弱朱羽的勢力,他一定要破壞朱羽的計畫,幫助豫讓擺脫朱羽的羈束。所以在離開朱家之後,他立即就找到了豫讓,說出朱羽的計畫,說服豫讓投入範中行的門下。 王飛虎不但是公孫梧的小同鄉,而且也從公孫梧學過劍,由公孫梧推薦到范中行門下為食客的。 範城是個小邑。可是很富足,大半是範中行的采邑,他原是晉公的家臣,三家分晉後,托庇在趙侯的翼下。這個人沒有多大的野心,儒弱無能,對目前的生活很滿足,並不想去吞併什麼人。但是這一時候君權衰落,諸侯紛紛擁地稱霸,天下已分為很多的小國,除了一小部份仍然依附著名存實亡的周室天子外,秦齊楚燕韓趙魏七國並稱霸局,是為戰國七雄。霸國間固然時有紛爭,小國間也難免有摩擦,所以像範邑這樣一個小城同樣地也需要自衛的武力。 只不過他的武力不是軍隊,而是門客,這些鬥客都是地方上的遊俠,劍客,他們的工作主要是保護城主的安全,不受別的城主的刺客暗算。 城主自然還有一些正式的軍卒衙隊,那是受公侯允許的,數量有限,用來執行城邑的警衛事宜。 他們受城主供養,卻又受著領主(公侯)的提調派遣,形成一種很特殊的制度與狀況。因此,那些軍卒們並不屈於城主,只有門客才是城主的私人衛隊。 正因為他們不是正式的編制,所以也沒有正式的名稱,而他們的領班則是以劍術教練為職稱。 劍術教練並不教劍,甚至於什麼事都不幹,但卻領取高酬,因為他們憑的是本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真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的價值就大了。 所以公孫梧找到了王飛虎,輕而易舉地把豫讓引進了范氏的門下。 王飛虎雖是默默無聞的劍士,但領有真才實學,在范氏門下,曾經不止一次擊退外來的暴客,很得到城主的信賴,因此王飛虎要舉人自代,範中行一口就答應了。他對豫讓雖有耳聞,卻沒有深刻的印象,倒是一見面後,被豫讓逼人的銳氣刺激得全身不安。他是雇主,卻在豫讓面前結結巴巴,連說話都不自然起來,恨不得談話儘快結束。 這種會面的結果自然不會賓主歡洽,豫讓很失望,幾乎想離席而去,可是範中行對他非常客氣,再說已預支了一年的報酬,只有委屈地留下了。 王飛虎讓出了劍術教練,卻就任府中的總管,那是範中行聘用豫讓的交換條件,他信任的仍是王飛虎。 王飛虎對豫讓十分恭敬,不僅選了一棟精舍供他居住,而且還撥了兩個侍女來侍候他的起居,招待得十分殷勤周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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