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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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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桃忽然臉現莊容道:「請尊駕示下大名。」 豫讓道:「我正在奇怪你們在什麼時候才問我的姓名來歷,你們似乎沒有這個習慣。」 大桃恭敬地道:「門上的莊申頗具識人之明,來的客人無須通名,他都能看出對方的氣度與身分而加以適當的款待,唯獨對尊客,似乎走眼了,尊客應該在元字型大小的。」 「哦!我只是一個無名之輩。」 「尊客絕對不是,因為尊客鋒芒逼人,絕非無名之輩,也絕不會是那種能藏真隱晦的高隱之土,請示尊姓大名,以便婢子稟告公子,妥為接待。」 對這個女子的談吐與眼光,豫讓不得不欽佩了,他也不再想隱藏自己,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隱藏自己的人,雖然豫讓並不喜歡出名,但他同樣也不喜歡故作姿勢,表示自己的清高。 他知道自己是個頗有名的劍客,對方一定會知道而且聽過,他也希望知道一下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是什麼樣的評價,所以他也傲然地道:「燕人豫讓!」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震,大桃的臉上泛起了異色,「是劍下無敵的豫讓先生?」 「某家略知學劍,從未以無敵自許,而且豫讓挾劍遊俠燕趙,遼沒有聽說過有同名同姓的人。」 大桃更為恭敬地道:「是門上失禮,莊申早該看出先生的不平凡之處,先生為公子最心儀的一位劍客,在元字精舍中,專開一室,說是專為先生而設。」 「哦!豫讓與貴主人素昧生平,不想蒙他如此見重。」 「這是真的,公子建成元字精會後,就留下了兩棟最好的,每日派人打掃潔淨,清香鮮花,無日或斷,卻從不用以款客,有人問他時,他說,一棟要用來款待天下第一劍客,目前大概只有豫讓可當此譽。」 豫讓道:「他太客氣了,我不是天下第一劍客,也當不起他的款待。」 大桃道:「那是先生的事,我家公子只是表示出他的敬意而已,現在,先生是否肯屈駕前往呢?」 豫讓道:「我不是來跟他交朋友的。」 大桃笑道:「先生過慮了,公子也不想跟先生交朋友,精舍中有一塊平地,是用紅砂土鋪就的,足有十丈見方,既不種花,也不種草,公子說是專為與先生論劍之用。」 「他要在那裡跟我較劍?」 「是的,公子說他願意跟任何人交朋友,但是跟先生,他只能做敵人。」 預鑲的神色微微一動,心中被激起了豪情,一個人被人如此看重,畢竟是一件高興的事,雖然是被視為敵人,但豫讓在心中卻沒有敵意。他笑了一下道:「那我倒是不能辜負他的盛意了,帶路吧,我倒要看看朱羽在那兒為我準備了怎樣一個死所。」 大桃肅然地道:「是!婢子為先生前導。妹子,你去稟告公子,就說豫先生已經到劍廬去了。」 「那個地方叫劍廬?」 大桃道:「是的,目前只叫劍廬,上面的橫匾原有三個字的位置,最前的一個字空著,分子說如果地能擊敗先生,就在那空白的地方題上一個藏字,易名為藏劍廬,如果他被先生擊敗了,就補上一個止字。」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呢?」 大桃道:「公子說,先生之外,當世再無一人可以言劍,如果他能擊敗先生,就把他的劍留在屋中與先生作伴,以後再也不必用劍了。」 「這是他的見識太陋近了,當世之間,劍術高於豫讓者不知其數,若能擊敗了我,未必就當世無匹、」 大桃一笑道:「公子雖然不像先生這樣謙虛,但也不是一個狂妄無知的人,他已經將天下知名的劍士作了一番很詳細的研究,最後才如此推斷的,他也承認,當世的劍容中,或許有人高於先生,但都是些藏名巡世的高士,他們不會找上門來求較的,而我家公子,也不會主動去找人較量,所以擊敗先生後,公子相信可以藏劍於廬了。」 「一個劍手想藏劍於廬是很難的。」 「是的!公子也想到過,好在藏劍不是封劍,若是還有值得一較的對手,依然可以取出來,只有敗在先生劍下,公子就永不執劍了,故而題名『止劍』。」 豫讓點了點頭,隨著來到另一片園子裡,但見設計更為精美雅致,兩棟精含,傍水而立。 其中的一棟高牆圍了起來,只能望見高聳的樓角,圍牆正面開著兩扇高大的厚木門,包著銅葉擦得雪亮,橫匾上果如所言,在劍廬前還空出一個字的位置。 大桃伸手在銅葉環上叩了幾下,木門呀然而開,門內站著兩名垂髯童子,都只有十三四歲。 其中一名笑道:「大桃姐姐,你可是來檢查的,我們絕不敢偷懶,屋子跟院子都打掃過了。」 「爐中煮茶的水烹了沒有?焚了香沒有?」 「這……還沒有,每天烹了水沒人來喝,倒掉了豈不是浪費,所以我們只焚了香。」 大桃沉聲道:「我就知道你們這兩個小鬼又偷懶了,公子是怎麼吩咐的?不管有沒有人來,爐中必須長時備人,屋中必須不斷焚香。」 「這三年來,我們沒斷過一天,可是那位豫先生始終沒來,我們不知要等到那一天。」 大桃道:「豫先生來不來不關你們的事,派你們的工作就必須做好。還不趕快生火去,沏好了茶就送到上屋來!」 「啊!莫非豫先生已經來了?」兩個孩子都驚奇地望了豫讓一眼,不自而然地退了兩步,連禮也忘了行,回頭飛快地跑了。 大桃連聲叱駡他們沒規矩,又轉對豫讓道:「這兩個小孩一直就守在劍廬中,所以未習慣禮儀,叫先生見笑了。不過也可以證明此廬確為先生而設。」 豫讓道:「某家一劍隨身,四海飄零,卻沒想到朱羽竟已為我覓妥了埋骨之地。」 大桃道:「若是此地變為止劍廬,這裡埋的就是我家公子了,所以此處倒也可以說不是專為先生而設。」 忽然一個沉著的聲音傳來:「大桃,你錯了,此處既非為豫讓而設,也不是為我而設,而是為一個死於劍的劍士而設,當我們其中一人躺下時,此廬即關門,永世也不開放。」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魁梧而英俊,衣著華麗,神情倨傲,有一種脾睨天下的氣勢,不用問,這必然是朱羽了。 劍手也是人,但他們卻又像是人群的中另一種動物,具有一種辨識的天賦。他們以前未見過面,但是一見面後,無須口頭的自我介紹,就已能互相認出對方來。當然,這時的環境也容易認出來,除了大桃之外,園子裡沒有別的人了。 豫讓與朱羽對看了半天,兩個人都是目光如電,像是兩柄利劍,已經作了千百次的交鋒。 很明顯的,他們並沒有把對方壓倒,兩個人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像是有默契似的,發出了惺惺相惜的一笑。 先開口的是朱羽:「閣下終於來了,我從建造此廬的那天開始,已在等候閣下,雖然我可以用很多的方法邀請閣下前來,但是我卻有點畏怯。」 「哦!畏怯什麼?」 「我期待著你來,卻又怕你來。因為閣下一來,你我之間,少不得要倒下一個,那個人很可能是我。」 豫讓笑了一下道:「非死不可嗎?」 朱羽莊容道:「是的!豫先生對敝人可能知道不多,但敝人對豫先生,卻已由很多人的口中知之甚詳,你我如須一戰,沒有勝負之分,只有生死之別。」 豫讓淡然地道:「閣下對殺人很感興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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