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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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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一笑道:「我終於明白了,朱羽在這兒廣建精舍以養士,原來是招人替他作打手,保鏢賺錢的。」 這漢子,現在變得出奇的好脾氣,豫讓對他的主人一再的不禮貌,他都沒放在心上,仍是和氣地解釋道:「閣下這麼想,是誤會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純為敬重朋友而接納四海英豪,雖然有時也請朋友辦點事,但絕不勉強,完全是朋友們自願的。」說著已經在一所華屋前停了下來,立即有兩名華衣的女郎起前。漢子道:「亭字賓舍中的接待事宜是由這兩位姑娘負責,左邊這個叫大桃,那個是小桃。」 兩個女郎都盈盈下拜。大桃首先含笑道:「歡迎客人光臨,請客人隨婢子來。」 豫讓微微遲疑了一下,跟著她向前走去。 小桃卻問道:「客人的行李是否已經叫人搬進來了。」 豫讓道:「沒有,我沒有行李!」 小桃哦了一聲,大桃立刻道:「妹妹你見識太陋了,像尊客這樣的劍客,一劍隨身,四海遊俠,還帶什麼行李?」 「這個我知道,可是以前來的劍客們都是一身汗塵,沒有這位客人身上乾淨,所以我想他或許有個衣包,常常換換衣服的。」 豫讓微笑道:「某家衣著雖常更換,卻不耐洗浣,髒的換下就丟,好在男子布衣,購買方便,不必像貴族王侯所著的錦繡衣冠,必須要專為縫製。」 大桃一笑道:「客人說的是,這正是布衣傲王侯之處。」 這個女子很會待客,談話很有技巧,既能迎合客人的意思,又十分得體。豫讓不禁笑道:「姑娘很會說話。」 大桃道:「這本是婢子的職司,婢子在此的工作是使每一位元客人愉快,客人需要什麼,都告訴婢子,婢子一定能使客人滿意的。」 「不管我要什麼,你都能使我滿意?」 大桃道:「在本城,客人說得出的東西婢子都能奉上公子,這兒的東西,比城主府邸還要周全呢。」 豫讓道:「這我早就知道了,范城朱羽,富甲王侯。」 說著已經走到華廈門口,大桃撩起珠簾,作個肅客的手勢。 豫讓見裡面有十幾個人正大據案飲食,每八人一席,另有很多侍女往來侍奉,他站在門口道:「這是那裡了?」 大桃道:「餐廳,所有的客人都在這兒用餐,不過客人若是不喜歡熱鬧,要圖個清淨,也可以把所要的菜肴吩咐下來。婢子叫人送到客人的居室去用餐。」 「不!我不要什麼東西。」 「已經用過餐了?」 「還沒有,我不是來用餐的,我是來找朱羽的。」 「我家公子這時候多半也在進餐,客人有事找他,何妨等用餐之後呢?」 豫讓道:「恐怕你們都弄錯了,以為我是登門求食的客人。」 大桃道:「客人器宇軒昂,自非求食之流,但不問客人的來意為何,總是要吃飯的對不對? 豫讓道:「不對,人雖是非吃飯不可,但有的飯卻是不能糊裡糊塗的吃,我並不是朱羽的朋友,也不是來找他攀交情的。」 「那也沒什麼差別。裡面有三位客人是來找公子決鬥的,但也住下三天了。」 「哦!來找朱羽決鬥的人,也接受你們的招待?」 「縣的,這沒有什麼稀奇,他們老遠地找來,要跟公子比劍,公子答應了,卻因為旅途勞頓,怕有失公平,公子請他們住下來,好好休息一陣,等他們的精神恢復了再行比鬥,才算公平。」 豫讓微笑道:「他們也同意了?」 「他們先是不肯接受,說一個劍客,隨時都可以決鬥,任何原因都不能影響到他的劍技……」 豫讓道:「憑這句話可見得他們的淺薄了,長途勞頓,絕對會影響體力以及劍拔的發揮,只是一個高明的劍客,不應該受到影響而已。」 「客人這話是怎麼說呢?」 「我說他們如果真的高明,在登門之前,就應該養足精神。」 大桃笑道:「可見客人的確高明,我家公子也是這麼說的,所以他對那三位客人並不放在心上,他們風塵僕僕,趕了幾百里路,到了門口就向公子邀戰,公子私下表示,照他們冒失的情狀,未戰就已落敗了,公子不願占這個便宜,所以請他們先住下來。」 「他們也就住下來了?」 「公子自然不是這麼說的,只說他們三位都是很有名望的劍客,登門賜教是公子的光榮,此戰不致草率,請他們暫候三天,公子要請一位劍術名家南山子老先生來作仲裁,以示隆重,這才把那三位客人給安頓下來。」 「哦!他去請了沒有呢?」 「南山子老先生在十天前就來了,一直住在元字精含,隨時都可以出任仲裁,只是公子要讓那三位來客有充分的休息,才那樣說而已。」 豫讓一笑道:「如此說來,朱羽倒是很肯為人設想呢!」 「公子對於劍技十分穩定,臨陣對敵,也十分隆重,即使是一場切磋比鬥都不肯草率,總要他的對手在十分佳良狀態中,而後才決勝負。」 小桃在旁岔上一句道:「公子說過一句話:尊敬敵手,就是尊重自己,這是一個劍士必須具有的信念。」 豫讓道:「好!很好!他是個很懂劍的人,因此,我倒是想跟他較量一次。」 「客人也是要找公子比劍的?」 「我原本不想的,我只是來找他商量一件事,假如談不好,我也準備一鬥。現在看看,他跟我打起來的可能很大,因此請姑娘去告訴他一聲,說我立刻要見他。」 「立刻要見他?這是用飯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請客人用過飯再說。」 「我不要,很可能我們當時就會打起來。」 「那更該用了飯,才好有精神。」 豫讓道:「這話對人家說有用,某家卻不想在比劍之前領他這份情。」 「客人言重了,一餐酒食,怎麼說得上是情呢?」 「我的看法不同,劍為兇器,劍出即凶,劍手對陣,必須心中了無牽掛,我若吃了他一餐,少時動起手來,會想到這個情分,殺招出時,手下可能會猶豫,這一猶豫,就可能會導致我的失敗。」 大桃道:「客人把一餐酒食看得太重了,我家公子絕無藉此示惠之心。客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豫讓道:「他如何想法我不管,但我的想法卻是絕不輕易受人點滴之惠,一飯之情雖不算什麼,但是,我著在接受他招待之後,仍能毫無猶豫地拔劍殺他,我就不是一個劍手,而是一名冷血的殺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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