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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夥計一聽,便立即領著他人近樓梯,一邊伸下啃李玉琪上樓,一邊抬頭大聲喝道:「貴客一位,樓頂看座哪!」

  其聲宏亮,尾音甚長,猛不下把李玉琪嚇了一跳,他不由停步回頭,注意看著那夥計。

  那夥計露齒一笑,拱手道:「大爺請上樓吧!」

  李玉琪點點頭,舉步登樓,方到梯口,上面早已等候了一名夥計,也對他拱手送笑,躬身帶路,客氣十分。

  李玉琪掃目環視,只見樓上亦極寬敞,只不過被一扇扇一人多高的木牆(屏風)隔成了許多小間。

  小間裡,燈火通明,猜拳、笑語、竹絲之聲交雜傳出,十分熱鬧。

  李玉琪經過之時,好奇地透過布簾一間間小房子裡窺視,只見裡面,男女老少皆有,饒酒吃菜,姿態各異。

  更有一點可怪,就是有很多女人,僅只是坐在一邊,彈弄懷中抱著的東西,發出好聽的聲音,地都不吃東西。

  他心裡暗暗存疑,足下停,隨著夥計走進一個單間落坐。

  那個夥計立即報出一串名菜酒譜,請他點菜,弄得李玉琪十分尷尬,不知如何應付。

  那夥計瞥見李玉琪玉面紗紅,目瞪口呆的樣子,當他是個雛兒,便代他出主意,點了最貴的佳醒名萊,想乘機敲記竹杠。

  李玉琪可不曉得,吃東西還要付錢,當然點頭應好,夥計見狀,怦然色喜,侍候得更加恭謹,不大一會酒茶到齊,那夥計又出主意道:「大爺一個人饒這悶酒,沒有什麼意思,依小的來看,叫兩個陪酒唱曲的,為大爺解悶如何!」

  李玉琪不懂地問說:「什麼陪酒唱曲的呀!」

  夥計一聽,差點使笑掉大牙,蛐:「這可真是一個冤大頭呀,連這不都不懂,還上什麼館子,我看哪,這大爺滿口北音,多半是府台衙裡哪位大人的少爺,偷溜出來玩的,要不怎麼連衣服都沒有穿齊啊!」

  他這一猜疑,竟愈想愈覺有理。

  因為剛巧這兩天,杭州府台大人,調換了一位新人,那府台上任不久,也正是北方人,兩下裡一湊合,夥計心裡不由「哎呀」叫道:「哎呀,這位爺別就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吧,我這記竹稈不能敲啊,萬一給府裡曉得了,我還會有命嗎?」

  他想到這裡,不禁被自己嚇怔了。

  李玉琪連問了兩遍,只見他仍在發怔著,不聽他回答,他忍不住捏住他手腕搖搖他,道:「喂,怎麼不說話呢!」

  夥計被他一捏,「哎呀」一聲,直痛得兩眼流淚,汗如雨下,怔愣間還當真個被抓到府台衙門,上了大刑。

  只嚇得「噗隨」一聲跪倒樓板上,叩頭道:「大人,饒命,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求大人開恩!」

  莫名其妙,不由鬆手,抓了抓脖於,自語道:「大人開思?……誰是大人呀!」

  夥計回過神來,一看自己哪裡是在什麼衙門,敢情是神經發作,迅速爬起來,瞪了李玉淇一個白眼。

  一下摸著疼痛的腕子,方想發作,一想這仿爺的來歷,又複咽了回去,只得苦著臉埋怨說:「大爺,你是怎麼了!……」

  他的意思,是怨李玉琪為何用這般勁力捏他,只不過不敢把話太過說明!

  李玉琪聞言,卻當他問自己造才說的什麼,便說:「喂,我問你什麼是陪酒唱曲的,你怎的不說呀!」

  夥計忍痛皺眉,心頭暗罵,嘴上可不敢再小回答,立刻接口道:「呵,大爺你不知道,咱們杭州的歌妓,聞名天下,凡到此遊玩的爺們,沒有不叫來玩玩的,咱這店裡,最近來了一位,月琴彈得妙絕了,長得更猶如天仙下凡一般,尤其是唱起曲來,嬌聲滴滴,真是繞梁八天的味道,大爺你若有興,小的叫她過來,侍候爺一段如何?」

  夥計這一提到店裡的歌妓,頓時像忘了痛苦,手舞足蹈,口沫亂飛,竟還引用由故,將「繞梁三日」,加上五天,神態煞是好笑,可仍然未將何為「陪酒唱曲」述說明白。

  李玉琪雖然依就不懂陪酒唱曲折目的安在,見他說得十分有趣,卻知道必是很好玩的事物。

  他此時心明如紙,天真好玩,好奇之心立被勾動,因道:「好啊,你去叫來,給我玩玩!」

  那夥計應是退去,到後同叫人,心裡可在想:「哼,這小子好大口氣,給你玩玩,你當那姑娘是玩得的,如果等一下你不老實,看她不打破你的腦袋,我就不姓『朱』了!」

  原來,那姑娘姓葛,剛由外地來到杭州不過一月。

  孤身一人,寄居在這座「杭興老店」之中,平時裡依靠弱曲賣唱度日,卻從來不賣身。

  半月前西湖上一不地痞,聞說杭興老店,寄居著一位賣唱的姑娘,生長得美如大仙,立即帶著兒位同黨,上門生事。

  那地痞在西湖一帶,小有名號,綽號「西湖牛」一般在西湖畫肋裡賣唱的姑娘,都得向這條「西湖牛」交納規費。

  若被他看中,還得要義務陪宿,否則,雖不致將人填入西湖,卻再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端的難纏。

  但是,在杭州城裡,官延之力壓制較嚴,西湖牛不敢橫行,打架滋事,仗著與衙門裡差頭,有些個交情,這倒也無妨。

  故此,西湖牛在杭州裡外,無異是第二個府台大人,任誰輕易也都不敢隨便地招惹他。

  那日,西湖牛來到這杭興老店酒樓之上,老闆帳房,一見是煞星臨門,心裡雖然發毛,一有面上更是竭城招街,不敢稍有怠慢之處。

  西湖牛到樓上大馬金馬地落坐,一開口就叫葛姑娘前來陪酒。

  夥計飛奔知會,老闆親自相陪,帳房卻招呼廚房,去整辦一桌上等酒席。

  小一刻,酒菜與葛姑娘一齊來到,西湖牛一見,驚為仙姬臨塵,點曲一唱,更加是玉潤珠圓,無一不美。

  西湖牛酒興之餘,那有閒心去吃菜,他立即毛手毛腳,風言挑逗,要葛姑娘下嫁于他。

  葛姑娘心有苦衷,初初尚婉言拒絕,到後來一瞧,西湖牛粗魯莽漢,不識抬舉,立即翻臉嬌叱,三把二下,將西湖牛等人,打了不落花流水。

  擲出樓外,到今天那西湖牛尚還在家中養傷,未得痊癒,而葛姑娘之名,更由此不勝而走。

  使許多想吃天鵝肉的富商大賈,只敢在葛姑娘高興之時,點上兩曲聽聽,卻再也不敢起什麼安念了!

  因此,那夥計一聽李玉琪要找葛姑娘玩玩,可會錯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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