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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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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飛光插嘴道:「這麼說來,趙伯伯一定認為商公直決不會在你到此以前猜出李伯伯的隱情,所以放心大膽任他離去。然則趙伯伯一定有救助李伯伯的法子了?」 裴淳搖頭道:「沒有,師父有書信一封,著我呈上李師叔。又囑我一切聽從師叔命令。」說時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住的封套,拆開來裏面有一封信。 李星橋閱看之後,失聲道:「原來如此!」隨即含笑向薛飛光說道:「你一向自負聰明過人,但我大哥縱放商公直下山之舉有何用意,諒你決計推測不出!」 薛飛光道:「趙伯伯此舉用意極深,自然不是一時三刻推想得出。您老且不要說出,讓我想想看,但幾時才想得出可不敢說……」 李星橋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幾時想出答案,就來問我便了!」當下又向裴淳說道:「你師父倒是沒有防備到商公直膽敢向我尋仇這一點,可惜我一直眼高於頂,所以沒有收得徒弟,現在才收徒的話,還須許多年才敵得住商公直。你功力有餘,機變不足,決計打不過那個老奸。」 裴淳道:「小侄好歹也可以跟他拼一場!」 李星橋搖一搖頭,說道:「你師父就是因你心性過於淳厚,才差你下山,到江湖上歷練一番。要知武功之道,到了上乘境界,必須機警及狠毒。機警則變化難測,狠毒則出手辣重,你在機警方面還不知如何,但天性忠厚,不能狠毒,終用不出最上乘武功手法克敵制勝!」 薛飛光愁道:「是啊,對付強仇大敵之時,還使不出辣手,怎能取勝?」 李星橋接著道:「你師父就是要你飽嘗江湖人心險詐惡毒之後,有了警惕,武功才能踏入上乘境地,列於一流高手之列,否則徒然練到一流高手的功力,但出手之時,只不過是二流高手而已。」 這一番話只聽得裴淳、薛飛光兩人都大是膺服。李星橋又道:「我若命你留下,一則你得不到磨煉心性的機會,二則於我的事無補。你還是離開我的好!」 裴淳問道:「若然商公直大哥尋到此處,如何是好?」他叫慣商公直做大哥,此刻仍然改不了口。 李星橋傲然一笑,腰肢也挺直了許多,猶又想見昔日凜凜神態。他道:「我和你師父並稱『中原雙俠』,自成名以來,縱橫宇內,未逢敵手。目下雖是失去武功,但死在快刀之下強勝病殘於榻上……」 裴淳不禁胸口熱血沸騰,大聲道:「師叔說得是,大丈夫自當如此!」他滿面豪情飛揚,大異於素常的忠厚老實。 薛飛光芳心中更增愛慕崇敬之意,當下微微一笑,道:「你們叔侄倆真是心存知己,豪氣干雲。不過事情尚可從長計較……」 李星橋伸手拍拍裴淳肩膀,大笑道:「好,好!怪不得我那大哥看中了你。」他接著又向薛飛光道:「你這小姑娘不但像你姑姑一般秀麗美貌,連她的聰明黠慧也學到了家。請問計將安出?」 薛飛光答道:「先前我不能遠行替伯伯您辦事,所以雖然早就想出計較,卻沒有說。現下裴大哥來了,他可以全力為您老辦事,那就大有指望啦!」 李星橋接口道:「你先把結果說出來聽了,若果不能恢復我一身武功,這事不辦也罷!」 薛飛光笑吟吟道:「自然可以使伯伯恢復一身武功啦!」 裴淳大喜道:「薛姑娘此恩此德,在下感激不盡!」 薛飛光道:「李伯伯乃是十八年前服下飛天夜叉博勒的毒藥,以致十八年後的今日武功盡失……」 裴淳驚道:「師叔,您何以會中了博勒的毒?」 李星橋答道:「那博勒在十八年前踏入中原,以一身毒技及域外武功,橫行無忌,傷人無數。大哥和我聽得此訊,當即前往尋他。博勒見到我們,大言炎炎,說是這一次到中原來便是要領教我們兄弟的武功,其次要以毒計較量藥王梁康的醫道……」 他話聲一頓,裴淳插嘴道:「飛天夜叉博勒又來啦!這一次他還是要找藥王梁康……」 李星橋怔一下,道:「如此說來,我這次苦頭竟是白吃了,當時大哥上前出手,一掌就把他劈得打個筋斗,那廝不服氣,大哥當即以近身肉搏的打法,三招之內,點了他五處穴道。博勒這才死心塌地佩服大哥的武功。」 裴淳說道:「啊,我明白了,昨日他正在對付窮家幫幫主及五老之時,見侄兒上去和他對了一掌,本來還沒有甚麼高下,但立刻拔腳逃跑……」 李星橋道:「這就是了,他認出你的手法正是大哥嫡傳心法,自然駭得魂不附體!十八年前大哥火性猶存,向例除惡務盡,其時正要他的性命,是我出聲阻止大哥下手……」 裴淳大惑不解,問道:「師叔為何出聲阻止?」 薛飛光笑道:「中原雙俠名列宇內幾位一流高手之中,都稱得上是一代宗師。李伯伯內功深厚,未逢敵手,所以要試一試自己的武功。再者此舉還可教對方口服心服,永遠不敢再踏入中原。」 李星橋說道:「你說得是,當時我暗念他的毒技天下無雙,但我已修成金剛之體,百毒莫侵,當下向博勒言道:『他若是有本事毒死我,我大哥便代他找到梁康較量;若是毒我不死,他就永遠不許再入中原一步!』」 薛飛光嘆道:「太便宜這廝啦!」 李星橋道:「那時候險險把他駭死!只因我不但內功深厚,外功也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因此他先用針刺,繼用爪抓,最終用牙咬,都損不了我一點表皮,他倒在地上睡了一大覺,又想了老半天,從懷中取出十多個瓶子倒來倒去配成一服毒藥讓我服下……」 薛飛光失聲道:「這人也可列入開山祖師之列啦!」 裴淳茫然道:「為甚麼?」 她道:「他睡了一覺,養足精神,便想出如何對付一流高手的法門。這等造詣智慧,自不是蕭規曹隨一味沿襲舊法之人可比!」 李星橋道:「真有見地!我當時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否則便不致太過輕視他了。我服下那劑毒藥之後果真差點兒支持不住,後來用盡全身功力才抗拒得住,緩緩從全身毛孔中迫出毒素。你們大概還不曉得,凡是武功練到極高境界,便可以由毛孔中呼吸,吞吐可以不用口鼻!因此那博勒雖是一直使用毒藥,常人在呼吸談話之間便會中毒,但我和大哥都以毛孔呼吸,口中依舊談笑自如。他一輩子也想不通此理,還以為我們有抗毒之力!」 他最後補充道:「我的天機指的功夫乃是宇內一絕,六年前碰上南奸商公直,雖是用上全力,仍然不能取他性命,便是因為十八年前服下毒藥的緣故。其時我的功力已減退了五成以上,如今筋骨已衰,減退得更快,現在只比平常人稍微力大一點而已!」 薛飛光說道:「李伯伯如欲恢復功力,唯一之法,只有清除體內之毒,李伯伯未嘗沒有想到此法,但一則您老人家決計不肯低首求人,二則您的功力乃是漸漸失去,一直沒有死去自行練功恢復之心,及至最近功力全失,縱然肯得讓別人相助,但已乏人可遣。那藥王梁康正是可找之人,但若不是趙伯伯差遣裴大哥下山,便沒法找他!」 李星橋被她說得做聲不得,裴淳一拍大腿,叫道:「好啊,小侄這就要去找梁藥王前輩!」 李星橋道:「你縱是找到梁藥王,也不中用,一來他決計不肯再出手醫病,二來他也未必醫得好!」 裴淳突然跳起身,說道:「有了,有了……」伸手入囊取出那顆「辟毒珠」,又道:「這是辟毒珠,靈效非常,我那一日不怕博勒使毒,便全靠此珠。師叔請含在口中,自然能夠將體中之毒去淨!」 李星橋問出此珠本是商公直之物,便毫不遲疑,取過含在口中。原來那南奸商公直惡名久著,專一無事生非,興風作浪,而他總是在其中撈點好處,是以身上藏有無數奇珍異寶,凡是他看得上眼的,無不是罕世之珍。 裴、薛二人定睛望住李星橋,等候反應。過了許久,李星橋睜開雙眼,吐出珠子,神色之間甚是疲憊,說道:「我勉力運行真氣,反而耗去不少真元,此珠只怕辟不得我體內之毒!」 裴淳面上流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道:「那就只好去找梁藥王了!」 薛飛光道:「縱然不一定醫好李伯伯,也得一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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