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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哪知,事實完全相反,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既無斷瓦殘垣,也無殘燼野草,呈現在眼前的卻是個圓而大的墳墓,墳墓四周種著一株株青柏,全都是三丈來高了,而且,墳前還有銀紙殘灰,一把枯萎的花朵,除此外,四周更是乾乾淨淨,除非每日有人打掃,絕不至有這樣乾淨!

  看到這種情景,怎不使薛仇驚訝莫名,對以往的家事,薛仇知道得非常有限,父親的朋友,他也只知道有限的一二人,那還是恩公白雲叟告訴他的。白雲叟更關照他,除了這一二人外,餘人全都不能信任!如今,他看到這情景,他想不出會是什麼人每日來此打掃?

  驚訝未已,身旁風動,他知道白珠也上來了,遂側首看了白珠一眼,他要看白珠心中有何反應,他自信聰明不及白珠,白珠定會有所感觸。

  果然,白珠在一陣茫然之後,說道:「薛叔叔,我們在此守它三天五夜,保證能知道此人是誰,但卻千萬不能顯露痕跡,因為此人定是薛爺爺的好友,或許是受過薛家恩惠的人,無力為你薛家報仇,只得暗中如此做,為的是聊報友情與恩惠而已。」

  薛仇不解的道:「為什麼我們要隱藏起來?」

  白珠道:「這人並不知薛叔叔還在人間,既能害死薛叔叔一家,敵人的本事也就夠大的了,他做這事也冒了很大的險,你不看,堡外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那就是他做這事根本不願人知,而他最怕的就是薛叔叔的仇家,如若被他發現我們,他豈會再出現,這是我的揣想……」

  薛仇一聽十分有理,忙誇讚道:「白珠,我佩服你,你真行,這事我就想不到!」

  二人躍下城牆,白珠忙著燃燭點香,擺設供品,那兩個大紙包中,竟有一個豬頭,一隻全雞,還有一尾魚。

  薛仇卻早已跪下了!熱淚如泉水般狂湧而出!他口中只叫得一聲:

  「爹!媽……」

  喉中已哽咽不能成聲,隨即伏地大哭……

  薛仇這一哭竟無休止,白珠在一旁跪著,也陪了不少眼淚。

  白珠勸慰半日,竟無法使薛仇停止悲聲,終於,白珠想到了那為薛家墳墓打掃的人,遂輕聲對薛仇道:「薛叔叔,那人或許會在夜裡來呢?你歇歇好嗎?他對我們有恩,別把人家給驚駭跑了……」

  這句話居然收到了宏效,薛仇終於停止了悲聲!白珠卻已將供品收起,掃盡了殘灰,可說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二人轉到墳後,擇一處較隱蔽的地方坐下,薛仇不想說話,白珠是不敢說話,於是,靜靜地坐著,白珠則乘機盤膝練功。

  五更敲過,天上忽然烏雲密佈,漸漸瀝瀝的下起雨來了!

  薛仇一陣悲傷過後,突然顯得十分萎頓,卻聽他道:「這下雨天,那人想必不會來了,我們先進城去,打聽獨腳神乞是否已經到此,別又雙方錯過了!」

  白珠也認為很對,於是,二人轉至墳前,拜了兩拜。

  二人剛剛縱上牆頭,即見雨中一條黑影,如狸貓似的朝銅堡奔來,薛仇眼尖,當先發現,忙將白珠一把抓住,雙雙倒縱而下。

  白珠還不知何事,卻聽薛仇道:「那人來了,趕快藏回原位!」

  二人也就剛隱住身子,一條黑影已出現牆頭,那黑影在牆頭停也沒停,毫不考慮的就躍了下來。

  從這黑影輕靈的身法上,薛仇已知對方武功了得,有這深厚的武功的人,武林中已可列入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奇怪,恩公白雲叟卻從沒提起過父親有這樣一位武功了得的朋友,然而,使薛仇驚奇的卻不止的,因為他隨即又發現,這來人身裁窈窕,竟是個女的?薛仇心中更感茫然了!

  恩公白雲叟口中,更是沒提到過女人名字,這女子會是誰?

  那青衣女子謹慎的將花奉獻墳前,隨即低首靜立,似在默禱,總過了好一陣子,方聽其幽幽一聲長歎!

  雨不算大,也不能算小,在雨中淋個半響,可能連蓑衣也給濕透,薛仇見她在雨中默禱著,就像毫無知覺般!心中更是感謝不盡。

  突地,青衣女子雙眼看到了一串零亂的腳印,心中一驚之下,雙眼立即循著腳印望去。

  這腳印是薛仇與白珠,牆上躍下時,匆匆走避,遺留下的,雨後泥地,腳印特別明顯。

  青衣女子冰冷冷的一哼道:「什麼人膽敢到此,暗察於我,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吧!還不替我滾出來?」

  薛仇與白珠倉促之間,竟忘了足下腳印,一旦被青衣女子發覺,本以為她定會急急奔逃。

  哪知這次白珠全料錯了,青衣女子非但不走,且出聲叱駡,聲音略帶沙啞,一聽就知是個已過中年的婦人!

  青衣婦人這一呼喚,薛仇沒有理由再隱住身形,因為他原也想與對方見面,向對方致謝的,又何必再躲?

  於是忙應聲走了出來。

  哪知,相去還有兩三丈遠,雨點滴淋之下,根本還分不清對方的面貌輪廓,青衣婦人已一聲獰笑,揮袖撲了過來。

  口中並叫道:「好大的狗膽,我叫你來得去不得!」

  薛仇一愕,正待申辯,厲風已然撲面,隨著那厲風,那些雨點紛紛擊在薛仇的頭臉上,打得他好不疼痛。

  薛仇大吃一驚,這還只是雨點,就有這段威勢,如若被其袖襟括中,怕不連臉肉也給揭了下來?

  一驚未已,薛仇已晃身橫移半丈,他正待揚聲呼叫,雨點又已擊落頸脖,厲風有如附身影兒般,又已及背。

  若說是往常,薛仇早就出手了,然則,今日對方的身份不同,逼使他不得不強忍住,又往橫裡疾躍而出。

  這次他有心躍遠些,肩頭微晃之下,已出去三丈來遠。

  卻聽青衣婦人一聲怪叫道:「你自以為輕功了得,就能奈何我嗎?讓你知道厲害!」

  語未畢,一個身子卻又逼到薛仇身後,猛然地雙掌交叉疾指,招式快若電閃般的,所指處正是薛仇的身後重穴。

  薛仇一語未發,卻已連連遇險,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但他仍然咬緊牙根,再度抽身閃躲。

  這次,身子未落,薛仇已自叫道:「前輩,我非歹人,請聽我一言……」

  青衣婦人一聲怪笑道:「你不是歹人難道還是好人?是好人就不會這麼躲躲藏藏,我也不會相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好人!」

  婦人說著,又追了上去!

  薛仇既不願與好人為敵,他就只好閃走,憑他的輕身提縱術,婦人要想追上他,可說不易。

  於是乎,一個追一個逃,繞著松樹墳墓兜圈圈。

  薛仇邊跑邊道:「前輩,我確非歹人,這銅堡是我家,我姓薛……」

  這一說,青衣婦人突地一顫,怔住了,十分不解地問道:「這銅堡是你的家?你姓薛?」

  青衣婦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柔弱顫抖,仿佛一刹時間,變得十分害怕般的,連聲音也變了。

  薛仇見她停住了,遂也轉過身來道:「不錯!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名叫薛仇,這墓中就是我的家人。」

  青衣婦人聞聽,忽發悲笑,聲音淒厲至極,聽得人毛骨為之悚然,笑聲久久方歇,笑罷方道:「大膽狂徒,竟敢來此冒名頂姓,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有種別跑,接我兩招試試!」

  薛仇一聽,不大對勁,這婦人說她瘋不瘋,說她癲不癲,可是自己所說她又不信,這可做難了。

  然則,事實急如燃眉,如此胡攪下去,卻也不是了局,自己一味的躲閃,又算是什麼?

  尤其,對方究竟是什麼人?自己還莫名其妙,倒不如先接她兩招,看看她是何來路,再作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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