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浪子俠心 | 上頁 下頁
七〇


  目光慘澹的一轉,道:「那時老朽正當壯年,初出扛湖,以俠義自許,倒也結交過不少臭味相投的朋友,其中只有兩人與老朽最為莫逆……」

  只見他忽而雙目神光激射,盯著紀昭洵接下去道:「那兩人其一是天一神僧,另一人則是神戟魔尊!……」

  「啊?……」

  紀昭洵大感意外,忍不住驚噫出聲,呐呐的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一個正極,一個至邪,如何能夠交上朋友?」

  甘江釣叟歎口氣道:「正邪之分是若干年後之事,當我們主人聯手共闖江湖之時,卻一度被稱為河漢三俠!……」

  他停下來喘了一口粗氣,又接下去道:「隨著時日的流轉,我三人在思想做為上俱都有了距離!天一好道向佛,終於出家巫山,神戟魔尊則心性殘暴,時殺無辜,終於也與老朽各奔前程,於是震爍一時的河漢三俠就此分手……

  老朽失望之餘,遠直朔漠,遍歷邊荒,直到倦遊歸來,甍到這一片世外桃源,打算長隱此處。

  之後,忽又聽到了一樁震撼江湖的消息,那就是神戟魔尊在江湖中劣跡昭著,終於被武林中選拔的三百余位高手,在少林掌門聖心禪師率領下,把他打下了甘心山的千丈懸崖。「紀昭洵憤憤的道:「那時如果把人真的摔死,也就好了!」

  甘江釣叟苦笑一聲道:「因因果果,冥冥中似乎早巳安排,老朽聞知神戟魔尊的墜崖死訊,不由又動了側隱之心,不論怎樣,當年老朽曾與其共闖江湖,同博俠譽,雖然他誤入歧途,但當中情誼實難完全抹煞。

  何況人死無仇,老朽至少該將他的遺骸葬入地下,故而老朽獲得此訊後,立刻趕去了甘心山的千丈懸崖之下!」

  「那原是一座地勢險絕的山谷,取名鷹愁穀,倒是名符其實,當老朽在谷中尋到他時,並不是尋到屍骸,卻是重傷垂危的活人,他並沒死!」

  紀昭洵接口道:「老前輩難道沒聽到他在江湖上的罪行劣跡麼?」

  言下頗有抱怨他當年不該施救之意。

  甘江釣叟歎口氣道:「人皆有念舊之心,何況經過此番教訓,老朽也冀其能有反悔之機,故而千方百計,設法救了他的性命,哪知他……」

  喟然一歎,住口不語。

  紀昭洵道:「老前輩整日孤處密室之中,難道……」

  甘江釣叟道:「老朽雙腿已殘,雙目畏光,已是難離此處一步,神戟魔尊那老狗迫我離此,無異要我死去!」

  紀昭洵道:「想必這也是那老賊所為了!」

  甘江釣叟搖搖頭道:「這倒不是,當老朽將他由死亡邊沿救了回來,又發覺他估惡不峻,難以感化之時,方才決心將之除去。

  當時老朽馳書天一,邀其相助,殊料遲遲年餘,未獲回音,而後不久,就聽到了他圓寂辭世的消息……」

  紀昭洵叫道:「那只是江湖傳言!」

  甘江釣叟道:「不錯,雖然事避子虛,但那時老朽卻已絕望,因為老朽有自知之明,以我與他相較,功力大概在伯仲之間,憑我一人之力,萬難將之剪除,於是,老朽想出了第二個辦法……」

  微微一頓,道:「老朽曾有一項學習大羅神功秘訣,一直秘而未宣,至此,方才想到此法,只要老朽能將是項神功練成,則剪除神統魔尊,至少可以增加了一半把握!」

  紀昭洵奇道:「那麼你這是……」

  甘江釣叟歎口氣道:「走火人魔,在苦練四年之後的某一天,功敗垂成,結果不但神功未成,反而落成了這樣不死不活的殘廢,這些年來,若非老僕羅明侍奉,大概老朽也早已變成一堆朽骨了!」

  紀昭洵義正詞嚴的道:「晚輩定當盡力之所及,除魔衛道,為老前輩出這胸中的一口怒氣!」

  甘江釣叟搖搖頭道:「紀少俠武功雖已薄具基礎,但若與神戟魔尊為敵,卻還差得太遠,如依老朽之見,紀少俠還該再把武功充實一下,再談其他……」

  紀昭洵心中不由涼了半截,自己在母親教導下,苦習武技,此後又複連獲少林掌門及天一神僧各贈二十年功力,以及般若掌法與菩提劍式。

  料不到卻連一個殘廢之人都無法降服,對這又以一統教主自居的邪道魔頭,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忖念至此,不由大為懊喪。

  甘江釣叟炯炯的目光忽然也現出一片沉肅之色,默然良久,忽的向一直立於一旁的的羅明揮揮手道:「你且出去一下,招待招待與紀少俠同來的那位姑娘!」

  羅明猶豫著應了一聲,呐呐的道:「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奴正多方搜求藥物,也許有辦法醫得好你的殘廢,主人……務必保重!」

  甘江釣叟喟然一歎道:「我知道!你……出去吧!」

  羅明施禮而退。

  甘江釣叟目注羅明走出門外,緩緩出指一拂,但聽軋軋一片連響,那打開的暗門已經關了上去!

  紀昭洵怔了一怔,道:「老前輩,你……」

  甘江釣叟嘆息一聲道:「孩子,過來……」

  聲調激動親切,使紀昭洵不由心頭一動,但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使他不由自主的舉步走了過去。

  甘江釣叟目光如電,凝注在他的臉上,道:「慧根深厚,天賦絕佳,正是上好的練武之材……」

  紀昭洵謙虛道:「老前輩過獎了!」

  甘江釣叟顧自說下去道:「既然你是天一的徒孫,老朽賣個老,也算得是你的師叔祖了……孩子……再靠近一些……」

  紀昭洵不由自主的又湊近了一些,道:「師叔祖,你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甘江釣叟沉凝的道:「老朽雖已走火入魔,體軀殘疾,但因老朽定力尚堅,故而幾近十成的痊元得以保留了下來。

  眼下老朽已不久人世,把這一份畢生苦練的真元內力與大羅神功帶到棺材之內,又有什麼用處?

  所以,老朽想成全了你,把老朽畢生修為的真元,與苦練將成的大羅神功完全專注給你……」

  紀昭洵雙連搖道:「這是萬萬使不得的,那樣一來,老前輩豈不……」

  甘江釣叟沉聲吼道:「老朽自走火入魔以來,無日不存求死之心,試想老朽以殘廢之身,苦居在這暗五天日的密室之中,又有什麼興味了……」

  目光誠摯地凝注在紀昭洵臉上,道:「老朽之所以忍辱偷生,無非就是為了把這點保存下來的神功、元氣,找一個適當可傳之人!」

  紀昭洵後退道:「不!晚輩不能領受這樣大恩,何況這關係著……」

  甘江釣叟沉聲叫道:「不必再說下去了,快些運氣導引,老朽的功力就要到了!」右臂一振,五指生屈,向紀昭洵當胸抓了過去。

  紀昭洵大吃一驚,訝然叫道:「不行,師叔祖,你不能這樣!」

  奮力全力向後退去。

  但是甘江釣叟手上卻像有魔力一般,使他自己感到勁力全失,情不由己的把前胸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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