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浪子俠心 | 上頁 下頁
四七


  天一神僧卻輕歎一聲道:「小施主,你對因果看法,現在還未透徹,因有前世之因,果有來世之果,老衲雖不知令尊前世如何,卻看透他今世若不跳出三界,將來痛苦,更倍於現在,而對你母子並無多少補益,那時你更將懺悔不及!」

  紀昭洵大聲道:「我不信……」

  天一神僧臉色倏然一沉,道:「信不信由你,但令尊一己痛苦尚在其次,老衲是不欲殺劫愈形擴大……」

  紀昭洵冷笑道:「神僧前輩連晚輩母子孤苦之情都不顧,還談什麼挽救浩劫,普渡眾生……」

  說到這裡,雙掌猝然揚起,運足十二成功力,猛向天一神僧當胸劈去。

  這忘命一擊,狂飆砸地,卻嚇壞了一旁看破紅塵的楊逸塵,他料不到兒子的脾氣是這般固勢任性,明知天一神僧的功力已致化境,還敢奮不顧生出手。

  驚怒憂懼的楊逸塵張口還未出聲叱喝,卻在這刹那間,拼命撲向天一神僧的紀昭洵倏然一聲悶哼,身形像碰上了有彈力的牆壁一般,身軀陡向後倒飛出去,吧達一聲,摔落殿外四方的天井中,口角鮮血絲絲流出,人已一動不動。

  只見天一神僧猛然長身而起,白眉一挑,雙目精光閃爍,顯然已起怒意。

  天一神僧雖然已經出家,但究竟父子連心,見狀大驚之下,方欲掠身出殿,查看紀昭洵生死,瞥及天一神僧表情,嚇得連忙跪地道:「犬子無狀,請神僧寬恕,千萬看在弟子薄面……」

  天一神僧倏眼皮一垂,立掌低誦了一聲佛號,歎道:「老衲早已戒殺,豈能再與令郎計較,不過,從另一方面看來,令郎的確是個孝子,唉!老衲就索性成全他一番吧!」

  紀昭洵從暈迷中漸漸蘇醒。

  當他睜開眼皮時,只覺得四周一片漆黑,於是他想起自己驟然出殺手,欲斃天一神僧的情形,當時出手,全部功力孤注一擲。

  只覺得從天一神僧身上發出一股反震之力,使自己逆血穿行心脈,椎痛之下,暈死過去,……莫非現在已在陰曹地府?

  疑生疑死中,他咬咬牙齒,卻有疼痛的感覺,他倏感覺得自己並沒有死,於是再試運氣之下,不但體內毫無痛苦,而且真氣暢順,比往昔輕快了一倍。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紀昭洵頓時驚疑了,轉目一望下,這才看清自己仍躺在漆黑的殿中,殿外,繁星閃爍,已是夜晚了!

  於是,父親的影子,又映入他的腦中,他長身一挺而起,這微一用力,竟躍起三尺之高,身輕如燕的感覺,竟使他感到莫名其妙。

  陡然間,他的目光被神案所吸引,神案上的香爐下,壓著一張黃色紙箋,旁邊還放著一本薄薄的絹冊。

  他急忙過去,在案上取了火石、點燃了燈,抽出紙箋一看,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字諭昭洵吾兒六個字……

  「唉!父親終於走了……」

  紀昭洵倏然暗暗悲歎,繼續看下去!

  「……你孝心可嘉,但舉止愚蠢,幾陷萬劫不復之地……神僧前輩,佛眼慧覺,豈是凡俗能窺其心胸,你膽大妄為,實使為父痛心……尚幸神僧前輩胸襟如海,看在為父薄面,不但不對冒犯行為深究,並以畢身修為,以輸元大法增加你二十年功力,並因你將來追究昔年冒吾之名播弄陰謀之元兇,另賜三招劍法,希你好自為之。

  為父今後塵緣已了,與你關係,也到此為止,請轉告令母,勿再以我為念,並望你切勿空費追念,臨別依依,一了留言。」

  燈光搖曳下,看完這些,紀昭洵已淚下如雨,暗暗唉歎……

  初仰親顏,卻是一幕傷心離死別,他不禁恨恨地抓起那冊題著「菩提三大劍式」的薄薄劍譜,雙手一扯,就欲撕裂……

  但在一轉念間,他含淚發了一聲冷笑,翻了一翻劍譜,揣入懷中,他想:武功為武人之本,自己何不以子之盾,攻子之矛,不論天一神僧怎麼對待自己,絕不能阻止自己找覓父親的念頭。

  於是他面對神象,暗暗起了誓言,不論何種阻礙及壓迫,我紀昭洵必使父親還俗,與母團聚,死所不辭!

  第二天清晨,紀昭洵默然離開了那座荒僻的小寺院,心中懷著對天一神僧的餘恨,及對父親憶念,決定先打聽一下母親及少林方丈的行蹤。

  來時由於追蹤父親,未辨方向,此刻才發覺原來身處一片峻山叢嶺之中。

  由於地理不熟,他化了幾乎兩個時辰才走出山區,陡然間,頭頂一陣卟卟之聲,一樣東西落在腳旁。

  紀昭洵一怔為之停步,低頭一看,原來是只斑鳩,翅膀上貫穿著一支竹箭,正在蠕動哀鳴。

  他好奇地伸手拾起,陡然覺得這支竹箭的形狀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心念一轉間,猛然一震,「落魂雙鈴」白樂山死後,自己曾在草叢中揀到一支竹箭,不是與這支箭完全一樣麼?

  思潮方起,還未分析,倏聽到一聲嬌喊:「這鳥是我射到的,還我!」

  紀昭洵抬頭目注,只見一條嬌小的綠影,淩風急掠而至。

  一個手執一張尺長雕弓的綠衣少女,飄落身前,杏眼,桃腮,神態幽雅而帶著一分刁蠻,看得紀昭洵心頭又是一震!

  啊!這不是在楊家堡前鞭兩羞惱了「鐵扇書生」狄英,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崔家鳳姑娘嗎?

  在又震驚又高興的心境,尚未招呼出口,崔家風秀眸也是一呆,但卻先笑著開口了:「啊,原來是紀少俠……。」

  紀昭洵臉色一紅,忙把斑鳩一送,抱拳道:「想不到是崔姑娘,昔日匆匆一別,未料竟在此相見!」

  崔家鳳接過鳥兒,秀眸一飄,道:「原來你還認識我,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紀昭洵忙道:「姑娘昔日挺身仗義之情,在下怎敢相忘……」

  崔家風哼了一聲道:「既沒有忘記,那天我在岳陽城中等你,你為什麼不來?」

  紀昭洵臉色一紅,呐呐道:「在下那天另有急事,以致沒有赴約……」

  看到他那種窘迫的樣子,崔家鳳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輕笑一聲道:「別急,我是與你隨便說說的,今天見你,我特別高興,來,寒舍離此不遠,而且有人真正天天念你!」

  紀昭洵一怔,愕然道:「是誰?」

  崔家風嫣然道:「令堂大人。」

  紀昭洵一聽到母親,心頭大喜,急急問道:「我母親在姑娘府上?她怎麼會到你府中的?」

  崔家鳳臉上的表情倏然沉重起來,輕歎一聲之後,移動蓮步,說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紀昭洵受了這份感染,點點頭,也跟著移動腳步,心中卻已感到一定又有什麼不妙的事,只見崔家鳳凝重地接下去道:「我要先告訴你,令堂最近個性脾氣非常暴躁,所以你稍待相見,千萬別傷心,觸發她的慘痛記憶,引起不良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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