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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崔九龍神色又是一怔,旋即抱拳道:「敢不遵命!」

  百智方丈又道:「施主困惑,來日自當解答,現在老衲有事不能相陪!……」

  一聽這番語氣,「驚神鞭」崔九龍知道無異是逐客令,忙笑道:「方丈既有要事,在下也不再打擾,就此告辭!」

  說完長長一揖,轉身出殿而去,百智方丈依禮隨行直送到寺門外,待崔九龍人影消失在大雪紛飛的山道上,才倏然轉首對慧覺及達摩五老沉聲道:「速派宏元,召返所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午後爾與五位長老一同與老衲下山趕奔川境!」

  慧覺方應了一聲,聞言不禁大愕,急急道:「師尊是去四川唐家?這……為什麼?」

  百智方丈沉重地嘆息一聲道:「老衲不去行麼?」

  不等慧覺說話,又長歎一聲道:「老衲既在楊家人前,承認了那件事,又豈能自捂嘴巴,引人起疑,再說,老衲也不願見這種孽緣再錯誤下去,若不急去挽回,老衲不但沒有面目再見天下武林,也將使少林留下千古笑柄!」

  於是,在午後,少林方丈百智禪師率同了達摩五老及知客慧覺,匆匆地下了嵩山,急奔蜀境。

  於是一幕鬼哭神驚的風波,就在蜀中展開,等紀昭洵到達少林,紀瑤屏與少林掌門早已離開三天了。

  臘鼓頻催。

  風雪更寒。

  可是四川唐家的後園,卻是一片春色,溫馨撩人。

  園中一株株爭豔吐芳的臘梅隨風散出陣陣幽香,時正午後,紅樓緊閉的窗戶中,不時傳出輕柔的細語聲,夾著一二聲輕笑,使本來雅致的後園,平添幾許綺麗風光。

  也使人感覺到樓上的那對男女,正享受著人生的歡樂和恬靜的生活。

  接著一角小窗打開了,一位豔賽臘梅,清逾冰雪的少女憑窗依立,秀眸俯視著滿院花影,輕呼一聲道:「啊!好香,想不到一夜之間,梅花都開了!」

  在她身後偎立著一位英俊不凡的中年男子,聞言笑道:「霞妹,只是花香焉有人香?雪梅爭芳,但比起你來,還是遜色一籌!」

  那少女雙頰浮霞,回頭白了他一眼,輕啐道:「貧嘴!」

  神容雖嗔還喜,並且依偎在那中年男士身上,黛眉間閃過一絲幸福的笑意。

  不用說,這一男一女就是「傲公子」楊逸塵及唐秋霞了,這正是他們新婚的第三天,燕爾之情,使受盡感情創傷折磨的楊逸塵初次嘗到了人生樂趣和家的溫暖。

  此刻他雙手一攏唐秋霞的香肩,心頭充滿的愛憐,花香和著唐秋霞的體香,梅影豔姝相襯,使他分辨不出此身是在仙境,還是在人間。

  他感覺到此間才真正是自己的家了,十八年茫然蘇醒,初嘗這種久別的家的滋味,使他內心有說不出的興奮和甜蜜。

  然而就在這時,倏見丫環銀花在園中急匆匆地向小樓奔來,唐秋霞首先俯首向正在急奔的銀花揚聲道:「銀花?

  這麼急匆匆的樣子,是有什麼事麼?」

  銀花聞聲,在花影小徑中停步,抬頭急急道:「小姐,大爺有請!」

  神色間似乎異乎尋常。

  唐秋霞怔了一怔,問道:「是大哥叫我?」

  銀花點點頭,唐秋霞推開楊逸塵輕輕道:「你就獨自躺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楊逸塵點點頭。

  唐秋霞輕移蓮步下了樓,走到院中,對銀花笑著問道:「什麼事?」

  銀花立刻趨前附著唐秋霞耳際急急道:「小姐,有人找上門來了!」

  唐秋霞一怔問道:「找誰?」

  「找楊相公!」

  唐秋霞心頭頓時暗暗一震,急急輕聲問道:「是什麼人?」

  銀花搖搖頭,低聲道;「不知道,聽說是個女的,不過大爺要我請小姐出去時,吩咐婢子暫時勿讓楊相公知道。」

  唐秋霞神色微微一變,她雖猜不出那女的是誰,但已感到不是好兆,於是就低聲道:「那麼你就暫時陪著相公,我出去看看再說!」

  說完急匆匆地向前院走去。

  小樓窗上的楊逸塵見了愛妻與丫環那種神秘耳語的樣子,雖感到奇怪,但他心中已被幸福填得滿滿地,並沒有去多思索。

  而唐秋霞急急走到前廳,秀眸瞥處,卻見自己大哥屹立門口,在門外站著一個中年清麗脫塵的白衣少婦,肩斜長劍,雙靨一片蒼白,正隱隱抽動著,像強抑著什麼傷心悲傷的心事一般。

  唐秋霞心中微愕之下,不由忖道:「這婦人是誰?她這種神色,找自己丈夫又是為了什麼?」

  她猜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心中轉著念頭,人已急急走到門口,向屹立在門口的大哥低聲問道:「大哥,是你找我?」

  這位在江湖上有「鐵色毒神」之譽的四川唐門第二十八代的掌家主人,此刻正神色複雜,濃眉緊蹙,粗獷的臉上,本令人有威猛的感覺,而現在卻陰沉得怕人。

  他正是唐秋霞唯一的大哥唐義,虎目炯然地望瞭望唐秋霞片刻,倏然低聲吐出一聲嘆息,輕聲道:「大妹子,你知道我始終不同意你與楊逸塵的婚事……」

  唐秋霞聽兄長劈頭就是這句話,心頭猛然一震。

  她當然瞭解,這位胞兄為了自己愛上楊逸塵,曾堅決地反對過,但經不住自己的執拗,不得不答應。

  這一點也是楊逸塵所以極少出後園的緣故,蓋他極力避免與自己胞兄接觸見面,以免不愉快!

  不過,事情終究算過去了,楊逸塵在事實上已是他的妹婿,自己的丈夫,而現在還說這些煞風景的話是幹什麼呢?有什麼作用呢?

  唐秋霞的念頭未落,只見胞兄唐義已接下去道:「……只是爹娘臨死時,要我好好照顧你,不能使你傷心,所以我不能堅持反對你,現在麻煩來了,你自己好好應付……」

  說到這裡,他那語聲突頓,一指門口的白衣少婦,提高聲浪道:「這位就是終南紀瑤屏……」

  唐秋霞一聽「終南紀瑤屏」五個字,心頭猛然大震!這時她才明白兄長說這番話的來由了。

  可是她念頭未落,紀瑤屏已臉色一沉,尖聲笑道:「唐當家的,這位大概是令妹了,但賤妾要找的是楊逸塵,你把令妹請出來做什麼?」

  唐秋霞震驚之下,弄不懂紀瑤屏怎會得訊找到此地來的?想起江湖傳言,下意識地感到對方莫非是為了找楊逸塵欲報父仇?

  她以前對紀瑤屏本懷著一份同情心理,此刻停了停神,忙盈盈一福道:「原來是紀女俠,請問找楊相公有什麼事?」

  紀瑤屏並沒有把唐秋霞的溫順放在眼中,此刻她眼見大門口喜燈高掛,尚未取下,心中早已知道來遲了一步。

  感覺上猶如萬箭鑽心,欲哭無淚,哪還有好臉色給唐秋霞看,頓時厲聲道:「你叫楊逸塵出來,有什麼事我自會對他說!」

  唐秋霞臉色一變,沉聲道:「有什麼事女俠對我也是一樣,我唐秋霞可以完全擔待。」

  她感覺到自己庇護丈夫是義不容辭,但是這一番話,更觸傷了紀瑤屏的情懷,頓時神色悲痛而淒厲地喝道:「你憑什麼?」

  唐秋霞嬌容神色又是一變!她料不到紀瑤屏對自己竟這般橫蠻,這刹那,往昔對她那份同情之心,立刻破壞無遺,冷笑一聲,沉靜地回答道:「楊相公已是我的丈夫,夫妻同命,你認為我能代表丈夫作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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