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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卜四姑明知他在罵自己,一來他沒有指名道姓,二來想表現很有風度的氣派,因此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瞪著秦快。

  應珍珠卻是多日來頭一次聽秦快如此溫和的對自己說話,不由嫣然一笑,道:「你今天有點古怪,氣色也好,倒似突然間病好了。」

  「有『紫金丹』的藥效再加上姑娘的細心照顧,本來早應痊癒,只是心理有病,再有人不斷冷言諷刺氣人,因此好得慢,有幸今天心情好些,也就不同她計較,心寬病就好,所以想下來走走。」

  卜四姑氣得臉兒漲紅,指著秦快叫道:「你這死沒良心的東西,我那裡給你氣受,你自己心中有病才誤會人家冷言冷語,姑娘好我就不好?你吃的那樣不是我煮的?你這死囚犯,不用鞭子抽你是不分好歹。」

  應珍珠瞪了她一眼,叱道:「好沒大沒小的丫頭,我同公子談話,焉有你插嘴的餘地?還不快向秦公子賠罪,是要我教訓你麼?」

  「姑娘,是他先罵人——」卜四姑委屈得淚汪汪。

  「他沒指名道姓,你自己要承認怪誰?」

  「同他在一起就只有我二人,除了姑娘,他自然是說我,姑娘就認為他比較重要?」

  「放肆!」應珍珠叱道。

  卜四姑從未見應珍珠這麼嚴聲厲色罵她,嚇得住了口。

  秦快看在眼裡暗暗好笑,其實他非真的愛和卜四姑鬥氣,在他眼裡,卜四姑和丁嬙一樣,還不能算是成年人,根本不值得計較,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刺激卜四姑往後賭氣不往他這兒跑,使他有機會暗中做勾當。

  應珍珠代卜四姑向他賠罪,秦快也就不再深究。

  卜四姑自然不服氣,指著地上胡渣道:「這些東西他又做什麼解釋?」

  秦快不說二話,從袖口緩緩抽出短刺,就著窗外射入的陽光,手指輕輕一彈,發出「嗡嗡」之聲,幌動之際,烏光閃爍,寒芒耀眼,又緩緩將它收好。

  「好兵器!」應珍珠摒住氣息道。

  「有好材料和好工匠,它自然就好。」

  「可惜配上一個差勁的主人。」卜四姑諷刺道。

  秦快但笑不語,卜四姑見應珍珠臉色平和,又不饒人道:「自古神兵利器須同英雄美人相配,可歎它們卻碰上泥涿似的鄙夫,致使神器蒙羞。」

  「四姑,你今天是吃錯藥了,言語這麼不檢點。」

  「沒關係,她說的頗有道理,只有一個錯處,就是它算不得神兵利器,只是比一般兵器鋒利罷了,所以也無須英雄美人來相配,鄙夫如在下堪堪相對。」

  應珍珠純潔的面龐滿蘊笑意,道:「依我猜測,這只兵刃是因罕見,所以才排不上兵器譜,是不?」

  「七年前,根本沒有人知道誰使這種兵刃。」秦快充滿自信的道。

  「聽說是因為你出現才多了這樣兵器?」

  「二十多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就有人使用,只是他們太神秘,見過的人均寄居在閻王處,所以才無人知道,偏偏後代生了俺這不肖子孫,最討厭神秘兮兮,一出江湖就將一切暴露出來,為此,還被臭駡了好一頓。」

  應珍珠和卜四姑忍不住笑了,應珍珠笑道:「沒想到你也有和善風趣的一面,本以為你是暴躁不講理的魯夫。」

  「有道無病一身輕,身輕精神好,精神好自然就會笑,笑口常開言詞就不會太嚴肅。」

  「如果你的功夫一輩子無法恢復?」應珍珠笑而又道。

  秦快一怔,隨即裝作黯然神傷的模樣,又強笑道:「樓文龍武功雖高,俺卻不信無人能解開他設的禁制。」

  「可是你武功已失,走出去即有危險,又找誰為你打通被制穴道。」

  「只有聽天由命了。」

  「在你心目中,有誰能為你解除禁制。」

  「與樓文龍有相當功力的前輩高人就成。」

  「你心中可有底?」應珍珠有點緊張的道。

  秦快呆窒一會,應珍珠的反常令他害怕,忖道:「這妮子這麼關心俺是怕俺逃走麼?還是……」他不願再想下去,小心道:「家嚴家伯就有此能力,可惜俺也不知他們在何處?」

  應珍珠「哦」了一聲,笑道:「反正你在這兒住得好好的,也不必擔這些歪事,船到橋頭自然直,急也沒用。」

  「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秦快最反感,時常在想:「為什麼不事先將船行直,到橋頭才想到要做,空間太小轉圜不易,而且浪費時間又容易碰撞出事,全是時間太多的人用來虛擲光陰的託辭。」

  不過,秦快沒有說出來,只是默然,神色間不太快活。

  「武功對你那麼重要?」應珍珠輕聲道。

  「人在江湖而手無縛雞之力,豈非一大諷刺?」

  「不做思退出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心退出萬人不容。」秦快意興闌姍道。

  應珍珠不瞭解其中關鍵,卻看出來秦快說的不假,道:「為何不隱身某處?」

  「嘿,俺躲了六年還是被捉出來,所以依俺經驗,只有一處所在無人敢尋去?」

  「那裡?」卜四姑很好奇的搶著道。

  「地府!」秦快冷笑道。

  「何以不說天堂,自己詛咒下地獄?」應珍珠皺眉道。

  「一來天堂客滿,二來江湖人殺生太多,西方極樂容不得染血人踏足。」

  「你並沒有濫殺無辜,何懼來哉?」

  「不足一月前,俺一口氣殺死一百多口無辜生命。」

  應珍珠和卜四姑雖因貪錢而殺人,卻想也未想會如此殘忍及神勇,均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殺的是那幫那派?為什麼我們都沒聽人提起?」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秦快眨眨眼,好整以暇,慢條斯理的道:「耗子幫,外加幾尾江湖遊蛇。」

  應珍珠和卜四姑一怔,笑得花枝亂顫,差點岔了氣。

  「我道是那個大幫派吃你鏟滅,原來是幾隻耗子,也說出來神氣。」卜四姑趁機報仇。

  秦快自牙縫「嗤」的冷笑,道:「百多隻耗子在你腳下鑽來鑽去,你有勇氣動他們一動?俺看只有跳腳的份。」

  也對,沒有女人不討厭耗子的,黑壓壓的一片老鼠「吱吱」亂叫,那種情景想來就令人毛髮直豎,嘔心不已。

  卜四姑要倔強也倔強不起來,應珍珠替她解危道:「你在那兒碰到這麼多耗子?」

  「那座廢園的地下秘室。」

  「就憑這點,樓文龍就無法令我激賞。」應珍珠站在女人討厭耗子的份上氣憤道。

  「耗子原本就不是令人欣賞的。」

  「別提了,好嘔心。」

  秦快笑笑,打量應珍珠幾眼,道:「那一個才是你的真面目?三十來歲的婦人?抑是二十上下的少女?就如同現在。」

  「你沒有聽過『笑面女屠夫』這個外號?」應珍珠有點不悅道。

  「恕在下久遁江湖,實在不清楚新起之秀。」

  「你既然不清楚,即是剛出道沒多久,能有多少歲?」

  大凡女子最忌人家說「老」字,秦快忙道:「天下能人之士未必都願意出來爭名奪利,所以俺一時沒想那麼多,姑娘的易容又很精妙,才有此一問,可是,你平常都時時改變自己的面貌?還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只是不能告訴你。」應珍珠神秘道。

  秦快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也不想問,突然道:「在下在郊外小廟遇上的包楚萱姑娘也是你所改扮?」

  「沒錯。」應珍珠有點不快。

  「為什麼?」

  「有人出錢要生擄你的人,我自問沒露出什麼破綻,你為什麼不上當?」

  「不想多管閒事,真有包楚萱其人?」

  「也對,包家受我所脅只有合作,沒想到卻給你溜了。」

  「你用什麼法子威脅包家聽命?」

  「為什麼不問是誰出錢要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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