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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我是問你,他起身了沒有?」

  那位下人搔搔耳根子,呐呐道:「那位表少爺誰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會起身,尤其昨日拜夀時,太爺見他氣色很差,吩咐他要多吃多睡,正午以前,誰也不許去打擾他,」

  「你們太爺待他很好嘛!」

  那位下人立即憤憤不平道:「可不是,那位古怪表少爺聽說跟太爺最不親,太爺卻最關心他,其他少爺小姐很不平,不過,那位表少爺待咱們下人卻最和氣,從不擺架子。」

  丁嬙沒興趣再聽下去,打斷道:「你去跟他說本姑娘來了,叫他趕快出來見我。」

  「姑娘認識表少爺?」

  「廢話!」

  「不,不,我不敢去,太爺吩咐的……」

  「別管你家太爺,是他同我約好的。」

  「真的?」

  「你以為姑娘大清早吃飽了撐著?」

  那位下人猶豫的轉身,忽又回身道:「不知姑娘芳名?小的好通報。」

  「丁嬙!」

  那位下人忙跑進去,丁嬙也不怪他沒有請她進去奉茶,畢竟她的行跡十分可疑。

  枯等無聊之際,有三個三十上下,身穿寶藍緞袍的公子哥兒行將出來,一路嘻嘻哈哈,見到丁嬙,三人齊的一怔,均不轉睛的盯著丁嬙瞧。

  雖然江南多佳麗,但像丁嬙這般嫵媚中帶著英氣的卻是少見,何況丁嬙確系是位美人。

  中間那個急巴巴趕上來,自命瀟灑的一揖,道:「小生蘇尚益,不知芳駕芳名?有緣得識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其餘二個面貌酷似,即是劉允真和劉慶唐兄弟,也不甘後人的搶著欲道,丁嬙不耐的冷哼一聲,令他們收回將出口的阿諛之詞,方道:「你們是江湖人?」

  三位貴公子可被問倒了,難道眼前這位俏佳人會是亡命江湖之徒?看她打扮的確不像深閨姑娘,心頭涼了半截。

  丁嬙瞧破他們心思,不屑道:「真沒用,一聽江湖人就臉色慘白……拿去吧!」

  說著將負在身後的左掌中物拋給蘇尚益,蘇尚益接住,定眼瞧清,不由叫道:「哎喲,這不是我的圓鎖玉符麼?」

  劉家兄弟變了臉色,均知玉符是蘇尚益貼身配掛頸上的,如今居然在人家手中,那自己?兩手不由向自身摸索。

  「不必找啦,都在我這兒!」

  丁嬙又攤開右掌,手指輕輕彈射,東西均到了二人手中,原是戴在指中的綠玉戒指。

  三位公子臉色大變,連連後退,忙奔入內呼道:「妖怪,妖怪,女妖怪……」

  也難怪他們吃驚,雙方的距離保持三尺來遠,也不見她伸手什麼的,貼身戴於頸上的玉符會在人家手上,甚至指中戒指也不見,若非她有妖法,難不成他們都是死人?居然一絲感覺也沒有。

  丁嬙也不在乎尚府下人的側目,她在等侯昨晚那位年輕人出現,在默想該如何勸他重回江湖,然後……

  臉蛋兒也不知何因突然紅了紅,泛著羞澀及興奮,低頭淺笑不已。

  似乎下意識感到有人侵近,丁牆急退三步,抬眼望去,於是看見昨晚那個年輕人不知已在身旁站了多久,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想起剛才,她又紅了臉,叱道:「喂,你這個人走路怎麼跟貓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

  年輕人也不說什麼,直接了當道:「你有何事須在下效勞?」

  「等等,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的大名。」

  年輕人想了想,沉吟道:「到老劉那兒坐坐,也方便談話。」

  丁嬙聽出他不願給人聽去,二人一路無話到了「太白居」,店門緊閉,秦快輕敲三響,不一會,劉通包一身麵粉開了門,見到來人,高興道:「表少爺來得可早,也真湊巧,老劉今天做了幾個肉末饅頭,炸了幾條春捲,正愁沒人分享,表少爺不就來了,請進,請進……哦,姑娘也請進,原來你們認識了。」

  殷切將二人安排在最靠裡陰暗的桌面,劉通包又道:「表少爺,日早不要喝酒吧!」

  年輕人無可奈何道:「也罷,來壺香片吧!」

  劉通包興沖沖的去了,丁嬙怪異道:「這兒也賣茶?還是只賣你?」

  「我們是朋友。」

  年輕人只這麼一句,丁嬙就明白裡頭涵蓋的感情,道:「難怪他對你總是特別優待,別人吃瓜子豆干,你吃鴨飯,旁人吃粗饅頭,你吃肉末饅頭和春捲,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令人嫉妒。」

  劉通包動作靈活,已捧著一隻食盤,提著一隻土陶茶壺走出來,笑呵呵道:「姑娘無庸嫉妒,我自然也請你。」

  擺上三隻粗杯,斟上香片,也坐在秦快身旁,招呼道:「吃,吃,別客氣,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廚房還多著。」

  年輕人喝茶潤潤口,道:「不覺得委屈?老劉。」

  劉通包人瘦小,挺會吃的,一口一條春捲,吱唔道:「習慣了,表少爺,任啥事習慣了就好。」

  「表少爺是別人叫的,你不應該……跟你說很多次了。」

  「你原諒,老劉已經習慣了,改不了口。」

  年輕人沉默,慢條斯理吃著饅頭,丁嬙擇嘴道:「你們的關係很微妙,我不懂!」

  年輕人頭也不抬,冷冷的道:「你不需要懂,只說出要在下為你辦何事就成了。」

  「你對故人一點感情也沒有?居然這麼冷淡。」

  「在下實話實說。」

  「你尊姓大名?」

  「姑娘是明知故問!」

  「我要你親口說,否則我不放心。」

  年輕人牽動一下唇角,輕輕吐出二個字:「秦快!」語氣是那麼無可奈何。

  丁嬙明早知道答案,依舊忍不住驚呼道:「果然是你,你怎麼會躲在這裡,因何變這麼多?這幾年你應聽聞我尋你的風聲,為何不肯透個消息出來?害我好找,從北到南,名山大澤都尋遍了。」

  她說了一大堆,秦快還是那句話:「不知姑娘需要在下如何為你效勞?」

  丁嬙滿腔熱誠頓時被潑了盆冷水,不快道:「你就只會說這句話?」

  「這不是姑娘尋在下的目的麼?」

  「你先回答我的問話。」

  「這就是你要在下辦的事?」

  「當然不,順帶的。」

  秦快搖頭表示沒這規矩,舉箸挾塊春捲就食,丁嬙見他如此,回想自己二年來辛苦尋找的人兒,見面非但沒有絲毫熱絡,反而冷硬如鐵,禁不住悲從中來,嚶嚶啜泣……

  劉通包看不過去,道:「表少爺,你的冷漠在這兒可說是出了名,可是人家姑娘大老遠來探望你,再冷漠如故,就太過份了。」

  「該說的都說了,夫複何言?」

  「你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事故,問候一聲也行啊!」

  「人情事故多半虛假,她沒病沒痛、會笑會哭,人好好兒就在眼前,還須問候?」

  劉通包搔首弄耳不知該如何敦導秦快,目觸丁嬙淚眼,拍著雙掌道:「你把人家氣哭了,總該安慰一下吧!」

  秦快喝口茶,無奈道:「若因在下不回她話而哭,就太可笑了,她也是老江湖了,不應該如此多愁善感。」

  劉通包面色一整,肅然道:「表少爺,你是真不懂?還是裝蒜?」

  秦快如何不明白丁牆的感情,他想打馬虎眼過去,偏生人家不放過他,呐呐道:「老劉……在下不能……」

  「只要你願意,老劉不相信有你不能的事。」

  秦快莞爾,落寞道:「別當在下天人也似,在別人眼中,尚府那個表少爺是個遊手好閒,沒出息的懦夫。」

  劉通包瘦削的臉龐十分嚴肅,正色道:「他們全是瞎子!」頓頓,換付笑臉道:「快開市,我到後堂忙去,你們好好聊聊,老劉不作『夾心蘿蔔乾』了。」

  在秦快尷尬中,哈哈一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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