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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第十章

  秦快就坐在不遠處的大石上神定氣閑的看著他們,並未乘勝追擊,也不阻止他們療毒,表現了一般武人所缺乏的氣度,尤其是雙方是仇恨難解的生死對頭。

  一刻鐘後,中毒最深的木照開也清醒了,三人全以異樣眼光盯著秦快,他們的確猜不透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內心深處又是怎麼一個心境?

  雙方就這樣靜默,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快抬頭望瞭望天色,喃喃自語道:「天黑了——」

  冷玉環也不知有無聽見,接下去道:「天黑得真快——」

  微微一笑,秦快安詳的道:「今夜正十五,雖非中秋,可也是賞月的好時光,三位若不嫌棄,今晚就在此住宿一夜,明早再比試,好讓在下父子伯侄做個東,款待遠來的貴客。」

  這時,正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晚霞幻起了半天雲彩,暮鴉歸巢,萬籟俱寂,晚霞未盡,豔紅的夕陽照在人身上,似乎周身都閃爍著一圈聖潔的光輪。

  氣勢洶洶前來尋仇的潘少蔭、木照開和冷玉環,似乎也被眼前的美景磨軟了心,氣色平和之極,居然都頷首答應。

  拱拱手,秦快溫和的道:「三位休息一下,在下去準備吃的。」

  走進屋不久,不知從那裡變出一大堆食物,左提右拿,將它們放在一塊較平坦的大岩石上,又四處尋枝找葉,升起火來,又騰身翻上一株樹葉濃密的大樹,居然找出一隻大鐵鍋,扚了半鍋水,然後將青菜、蘿蔔、牛肉、豬肉、一尾大魚、豆腐、香菇、大蝦等等葷素食物,該切的他雙手並用撕成碎片,用一枝準備好的大樹枝攪拌,然後沖他們一笑,道:「這道『大雜燴』是在下的拿手好菜,不必半個時辰就能吃,到時請多捧場。」

  冷玉環三人相視一眼,不禁莞爾,的確,對於一個不下廚房的人來說,這種煮法是最簡易、不用人教就會法子。

  冷玉環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動口動筷不動手,接過秦快手中的大樹枝,道:「碗呢?筷呢?還有鹽呢?」

  秦快尷尬一笑,拍拍自己後腦,道:「還有這許多竅門?豬肉是鹽醃過的,應該可以不用加鹽吧?至於碗筷,你不提,在下倒沒有想到這麼多。」

  冷玉環白了他一眼,道:「沒有碗沒關係,沒有筷子怎麼吃?」將劍遞給秦快,沒有好氣的道:「就地取材,削些筷子吧?」

  秦快依言削了六雙筷子,又從屋裡抱出一罎子酒及一個油紙包,順便將秦生、秦勞帶了出來。

  見到這二位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大殺手,潘少蔭三人全寒了心,卻又驚楞於他們不像殺手應有的陰森狠酷氣質,也沒有一般黑道魔星將醜惡全顯露在臉上,除了與秦快同樣帶著懶氣之外,簡直就是英氣勃發的武林俊秀。

  秦勞橫了秦快一眼,似在道:「你這小子真不省,就不會將東西端進去請老子吃,非逼得老子下床不可?」

  秦快投過去無奈的一瞥,意思是:「難得小子煮一次熱食,端來端去冷了就沒味道了呀,阿爹為美食下床,也許會流為千古佳話,何樂不為?」

  「美食?」秦勞眼中閃著譏誚之意:「你小子自從六歲那年好奇煮過一次外,十多年來幹的均是伸口大將軍,能煮出美食?想笑死老子肚裡饞蟲?」

  秦生同意的點點頭,似在道:「最好笑死你肚裡饞蟲,老子雙份通吃。」

  秦快連忙趁機加快腳步走近火旁,道:「能吃了麼?」

  冷玉環試了試,頷首道:「可以了。」接著又低聲詢問:「方才你和令尊令伯在幹什麼?」

  「說話!」秦快平靜的道:「我們家的傳統,以眼代口,挺省事的。」

  冷玉環張大了嘴,詫異不已,這時秦快已招呼秦生、秦勞及潘少蔭、木照開四人圍鍋而坐,每人分一雙筷子,以主人的身份招呼道:「大家不分敵友,放懷大吃,什麼規矩傳統,通通踢到他媽的山下去吧!」

  秦生挾塊牛肉咀嚼,邊道:「你小子總算說了句令老子稱心的話。」

  當下眾人也不再客套,舉箸吃食,秦快打開油紙包,原來是一疊烙餅,秦勞失笑道:「你小子是十年不煮食,一煮打算吃十年?」

  秦快也覺得好笑,魚肉蔬蝦將半鍋水漲滿一鍋,六人足可以吃上二三頓,再加上烙餅、大罎子酒,莫非打算撐死人?

  秦生、秦勞一開玩笑,使潘少蔭三人拋開束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不忘替秦快解窘,吃了塊烙餅,他們都深信以「秦門雙惰」在江湖上的聲望,絕不會在酒食中動手腳,都很放心的大口大口的吃。

  圓月當空,看到這一幕,怕不以為他們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其實,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甚至是生死大仇,只是暫時拋下一切,大家做一夜朋友。

  直至深夜,六人才盡興,經過商議,決定將屋子讓給冷玉環獨居,五個男子就在外面窩一夜,冷玉環只有感激的依言做了。

  夜盡,天明——

  秦快首先醒來,只覺得腰酸背痛,眼睛自然地四下溜轉,發現冷玉環已起身,引火溫熱昨晚吃剩的「大雜燴」,看來那麼溫柔嫺靜,再也找不出昔日吃人不吐骨頭的兇悍,秦快直覺的感到,此時她是最美最吸引人,目光便不禁停留在她身上,不住地欣賞。

  似是下意識有種奇異的感應,冷玉環輕輕抬眼四顧——於是,她便看見了半開眼睛,一臉欣賞之色的秦快!

  在刹那的驚異之後,她恢復了平常的冷漠,道:「你可以去叫醒他們麼?吃飽了好辦事。」

  「當然。」

  秦快不是情聖,立即收回目光,彷佛帶了面具似的又出現他慣有的神色。

  餐後,秦生、秦勞又回自家老窩,眼前的情勢就如同昨日一樣,潘少蔭、木照開及冷玉環三人與秦快對立,潘少蔭拱拱手,道:「昨夜的歡樂,老夫三人永記在心,但天明陽光又照入我們內心深處,至使老夫等人不敢忘記此次上山是為了什麼?得罪之處,尚請原諒。」

  欣慰的點點頭,秦快道:「如此最好,誰不朝狠處殺,誰就是狗娘養的。」

  屋裡秦生及秦勞不約而同的冒出話來:「阿惰,你自己首先就要記住這句話,老子可不想成為畜生。」

  秦快是他們養大的,他若是狗娘養的,他二人豈不成了母狗?秦快這才失悔自己言詞猛浪,失了節制。

  冷玉環又一副兇悍模樣,道:「我們也不會忘記你說的,希望你也別忘了。」

  秦快心底嘆息一聲,是惋惜冷玉環又失去剛才的柔美,硬繃繃的,讓人很不舒服,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說出來,不僅沒教養而且會傷人心。

  何況,他很同情冷玉環的遭遇,有那樣一個父親,也實在倒楣,心裡其實並不像嘴上說的那麼痛恨秦快,卻不得不逼著自己如此想,內心的煎熬是可想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秦快總是容忍她的理由,好多次殺她的機會他都放棄,只因他不忍,也不能,畢竟冷竹心是因他而死,多少對冷玉環感到抱歉,雖然他從不懊悔下重手廢掉冷竹心的一身武學。

  古井不波的打量他們一眼,秦快道:「咱們現在就開始吧,嗯?」

  噓了口氣,冷玉環道:「別太輕鬆了……」

  「了」字剛剛形成音韻,寶劍已幻化成漫天的雨,一下子卷住了秦快周圍。

  突然間,秦快身影偏斜,鬼魅般滑動,冷玉環手中長鋒穿自他左臂之傍,似乎早已靜止在那個位置,秦快趁勢左臂撞上她右腕——昨日曾經脫臼的右腕!

  痛哼一聲,冷玉瑗將劍交到左手,叱喝道:「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目光巡梭,秦快閒散的道:「在下只是提醒你,免得將來右腕落個殘廢。」

  「你是掛羊皮賣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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