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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說完脫去外衣,掣出一柄長劍,司空皇甫一驚,他到現在才發覺這兩個人都是喬裝的鬼魂。

  那王氏落地之後,到草叢中搬出兩尊鐵像,那才是正的秦檜與王氏的鑄像,匐匍如前。

  於是他將劍一擺厲聲叫道:「你們倒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此搗鬼?」

  那裝秦檜的男人哈哈一笑,從臉上撕下一個面具,露出他本來的面目,卻是個面目清秀的老人。

  老人笑著道:「老夫易實寒,那是小女嬌容,世居此地,素仰世兄文采風流,劍術蓋世,所以才特地將世兄引來,稍作小謔,以博一粲。」

  喬扮王氏的女子也取下了面具,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她也微微一笑道:「司空先生不僅文武兼資,膽氣也不壞,我們裝神弄鬼,居然沒把你嚇昏過去的?」

  司空皇甫怔怔地問道:「你們是故意將我引來的?」

  易實寒笑笑道:「是的!司空兄人品脫俗,剛到此間,即已引起老夫注意,後來見世兄燈下吟詠,黎明舞劍,益信世兄是個文武雙全的濁世奇才,本當專程拜晤請教,都只為小女生性淘氣,想出這個花樣來跟世兄開個玩笑。」

  司空皇甫這才釋懷道:「易小姐真個心思巧妙,居然想出這種主意,在下方才倒不是膽大,實在是被二位一番高論吸引得忘記害怕,風波亭上一段公案,流傳至令已成定論,二位居能另外找出其中曲紮。」

  易實寒輕歎道:「武穆未遂黃龍之願而喪於奸人之手,千古同歎,不過小女卻始終認為秦檜身為漢臣,甘冒不韙自毀長城,必有隱情,因此作了那番揣測。」

  司空皇甫微笑道:「雖為揣測之想,頗有切情之處,由此可見易小姐心思之縝密,在下欽折之至。」

  說著對易驕容作了一揖,誰知易嬌容是淡淡地道:「你找錯人了!」

  司空皇甫一怔,易實寒笑笑道:「這番理論是長女華容所想出來的。」

  司空皇甫哦了一聲道:「原來老丈還有一位千金。」

  易實寒笑道:「老夫生有二女,嬌容是妹妹,模樣兒跟她姊姊差不多,出生只比華容慢一會兒工夫。」

  司空皇甫微愕道:「原來老丈的兩位女公子是雙生的恭喜……恭喜。」

  易實寒輕歎道:「沒有什麼可喜的,寒妻就是因為生育她們過於辛苦,產後即告棄世,中歲喪妻,人生之哀莫此為甚。」

  說著臉上泛起一片黯然之色。

  司空皇覺得十分抱歉,連忙拱手道:「在下太冒昧了!」

  易實寒又笑笑道:「世兄太客氣了,人生壽限天定,生死之事誰也無法挽回,只是寒妻棄世太早,留下這一對孤兒,撫養她們長大是不容易的事。」

  司空皇甫點頭道:「老丈一身兼司嚴父慈母二職,自是相當艱苦,幸喜二位女公子俱已成長,承歡膝下。」

  易實寒歎了一聲道:「女兒再好,終久是人家的。」

  易嬌容立刻表示不服氣道:「爹,你就是看不起女孩子,我就不要嫁人,一輩子陪著你。」

  易實寒苦笑一聲道:「我的一輩子快到盡頭了,陪著我也用不了幾年,我全不是耽心老來寂寞,而是怕……」

  易嬌容搶著道:「您是怕易家的劍術無人承繼,那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挑起這付擔子。」

  易實寒笑了一下道:「你也會老的,會死的,等你老了,死了之後呢?」

  第卅四章 有劍無我

  易嬌容呆住了,想了片刻才低下頭道:「那我也像男人一樣,娶個丈夫回來,生下的男孩子叫他姓易,使我們易家的神奇劍術永遠流傳下去。」

  易實寒輕輕一歎道:「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可是我不想由你來擔負這個責任,我瞭解你的個性,要是由你一主掌易家的事務,只怕你無法保得住祖宗的遺訓。」

  易嬌容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道:「您就是偏心,認為我不如姊姊,其實她那一點比得上我。」

  易實寒笑笑道:「華容也許不如你聰明,可是她比你穩健,她沒有野心,易家需要的不是進取而是守成。」

  易嬌容怒哼一聲,回頭走了。

  易實寒也沒有叫住她,只是對司空皇甫笑笑道:「蝸居就在附近,世兄可肯屈駕到寒舍一敘嗎?」

  司空皇甫從他們父女的談話中,約略已經明白對方的身分,他們是潛居不聞名的劍術世家,可能有幾套家傳的劍法。

  這個姓易的老頭兒又沒有兒子,深恐劍技失傳,所以想找個入贅的女婿,替他們接續香煙。

  而且他從易嬌容的態度中,看出對自己頗為中意,可是他卻沒有多大興趣。

  第一,他不相信人家的劍術真有什麼了不起。

  第二,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姓氏而成為人家的贅婿。

  第三,他見過易嬌容,覺得她長得不錯,還不是那種能令人動心的女子。

  雖然易老頭兒的意思是在替她的大女兒選物件,孿生姊妹的樣子總是一樣的,見妹而知姊。

  因此他婉言推託道:「夜色已深,在下為了貪看月亮,已經較平時睡得遲了,急於趕回旅舍休息,改天再造府拜候吧。」

  易實寒笑了一下道:「世兄這句話未免太見外了,寒舍雖不敢說是金玉豪家,也薄有資財,蝸居雖窄,尚有待客余榻,世兄就是想休息,在寒舍也比旅邸中舒服一點。」

  司空皇甫見他竟是執意相邀,為了省麻煩,仍笑著道:「在下生性孤僻,除了讀書學劍之外,甚少與人交往,倘若到了貴府上,萬一言語失周,得罪了老丈,反為不美,不過剛才聽到賢父女談話,得知府上亦是劍術世家,如蒙老丈不棄,就在此地賜教數幾手,在下倒是深感榮幸!」

  語中的含意是我對你的用心很清楚,我在劍術上擊敗了你,你就可以死心,不再邀我了。

  易實寒哈哈一笑道:「世兄以弱冠之年,佩鋏遨遊江湖,信非庸俗之輩,老夫想要高攀,大概還得有兩手才行呢?好在今夜月色大佳,月下論劍,未嘗不是人生快事,世兄請!」

  言下之意也透露出暗示,我只要勝過你,你就無法推託了。

  司空皇甫年輕氣盛,那裡會把一個老頭子看在眼中,雖然聽懂了他的話意,仍是淡淡地道:「長者請先賜招,在下恭候。」

  易實寒卻笑笑道:「寒門劍術雖不足道,卻抓住了一個快字,如若老夫先出手的話,只怕世兄難以招架。」

  司空皇甫那裡受得了這種口氣,然而他天生就倔的脾氣,人家這樣說,也偏不肯認帳,淡淡一笑道:「行不逾長者,乃古人明訓,小子何敢僭越。」

  易實寒針鋒相對地道:「書上也說過長者命不可辭,世兄既然客氣以長者目老夫,則老夫托大要求世兄如所請。」

  司空皇甫蹩得忍不住,雙目一挑道:「既是如此,小子敬如所命,長者小心了。」

  語畢單劍逕發,出手就是奇招,滿想一劍就把對方制服,誰知易實寒只是輕描淡寫地信手一揮,不但把他的攻勢化解,劍鋒輕指,比在他胸前的空門上笑道:「世兄不必客氣,場中論劍無大小,世兄若是以這些俗招賜教,老夫輸了也不痛快。」

  司空皇甫一面心驚,一面也被他的尖刻言詞激怒了,退後一步,從新振腕發劍,使出自己最得意的神龍劍法。

  那是他從龍門劍法中改創出來魚龍八變,全式八手,可以變化為八八六十四手天罡變化。

  也可以濃縮成為三式,然而他只使到第二式,易實寒輕輕一劍刺進來,剛好又抵在他的胸前,而且還是剛才的空門上。

  司空皇甫這時才知道自己的劍法與對方相較,實有雲泥之別,乃然將劍一丟歎道:「老丈劍術蓋世,小子莫敢言匹。」

  易實寒哈哈一笑,替他把劍拾了起來道:「世兄有這番造詣已經算不錯了,老夫足跡遍及四海,也曾私下與幾位名家切磋過,尚未見到能如世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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