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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長穀一夫臉色微動問道:「兵衛對大人如何說的?」

  卓少夫笑了一下道:「他說先生那柄短劍除了在緊急對付敵人之外,還可以用來對付自己。」

  長穀一夫神情一震,點頭道:「不錯,那柄劍傳自家師,在萬不得已之時,作為切腹自殺之用,大人認為情形有那麼嚴重嗎?」

  卓少夫冷笑一聲道:「這個下官倒不知道,先生認為要怎麼樣才稱是萬不得已之情況?」

  長穀一夫道:「那當然是到了必須一死的時候,譬如說……」

  卓少夫大喝一聲,阻止他的話道:「先生不必再說了,據下官所知,貴國武士所以會切腹自殺,多半是為了自愧無法違成任務,才一死以謝……」

  長穀一夫點頭道:「不錯,那是武士魂的壯烈表現,卓大人是否認為瞎子也有這個必要?」

  卓少夫笑笑道:「下官不敢逼先生自殺,但是下官卻知道先生尚未達成任務……」

  長谷一夫莊容道:「武將喪師,文臣失節,志士亡國,才需要那麼做,這個任務似乎並不夠那種份量……」

  卓少夫卻換了一付厲容道:「先生以特使身分來到敝國,出宮之時,貴領班兵衛先生曾隆重交代,此行雖是私事,卻與國務同重,先生是否忘記了?」

  長谷一夫默然良久,才對司空皇甫作了一躬道:「請堡主繼續賜教!」

  司空皇甫聽他們的一番對答時,並未作任何表示,現在見卓少夫只用幾句話,居然把長穀一夫逼得重新出來迎敵,心中倒覺微驚,原來他剛才所施的一劍,正是他窮畢生之力研究出來的精著之一。

  這一劍若是遇上了識貨的對手,功在不戰而克,長穀一夫就是一個例子,自己的劍招發出才到一半,他已知難而退了,可是真要碰上一個不知死活的對手,硬折硬拼的話,很可能吃虧的是自己!

  因為這一招博大精深,已超出人體本能的極限,他雖能創出這一招,卻無法發揮它的十成威力。

  長穀一夫若是自知不敵,那麼照卓少夫所說的情形,他應該切腹自盡才對,可是長穀一夫居然敢鼓勇再戰,足證他的能力似乎還接得下這一招,若是這扶桑劍士的修為真到了這種境界,今天這一關就不容易闖過了。

  心中雖然驚恐,表面上仍然保持著他應有的平靜,冷冷一笑道:「逼婚民女,居然也可以稱為國家大事,卓大人可真是替我們上國爭威不少。」

  第十二章 兩敗俱傷

  長穀一夫被說得臉上一紅。卓少夫卻毫不在意地道:「堡主不必在言詞上逞利,下官與長穀之間乃是以兩國使臣身分說話,可以牽扯得上那層關係,然而與堡主之間,仍是以江湖規例行事,逼婚兩字,堡主未免說得太難聽了,江湖爭雄,以勝負定是非,堡主何不在手底下作決定呢!」

  司空皇甫知道卓少夫口舌犀利,再說下去也是沒有用的,遂轉而對長穀一夫道:「先生請注意了!」

  振腕發劍,仍是原來的招式!

  長穀一夫凝立不動,直到劍氣迫體,才舉手推出一劍,劍走下方,由司空皇甫的腳下開始往上撩!

  雙方將劍勢進行到十分之九處,不約而同地都停止不前,司空皇甫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對方。

  長穀一夫有目不能視,可是他那呆滯的眼珠也在眼眶中不住地轉動,足見他的內心也緊張到十分!

  靜持了很久,司空皇甫留招不發,口中卻輕輕地道:「先生作何打算?」

  長穀一夫也維持他的姿勢道:「堡主神劍無敵,瞎子不得已,只好作最壞的打算!」

  司空皇甫冷笑道:「在下劍上真力一發,先生恐將體無完膚!」

  長穀一夫點點頭道:「瞎子很清楚,但因此身非已所有,不敢珍惜蟻命,只得在堡主身上留點記號……」

  司空皇甫又是一聲冷笑道:「那似乎不太容易吧,我劍力發出來是全面的,連你握劍的手都在我劍力籠罩範圍之內,先生此刻雖然指著在下的雙腿,到時恐怕無法將招式遞進來!」

  長谷一夫仍是平靜地道:「這一點瞎子也很清楚,因此瞎子已將全付力量都集中在握劍的手掌中,堡主劍力發作之時,剛好可以摧動瞎子的體內潛力,以兩個人的力量將這一柄劍彈擊出去,瞎子固然粉身碎骨,堡主的一條腿至少也會受點影響!」

  司空皇甫似乎沒有想到他會使出這一手,就現勢而論,這倒是絕對無法避免的事,一腿換一命,算起來也許不吃虧,損人而不利己,智者不為,所以他怔了片刻,才頹然地撤回招式!

  長穀一夫輕歎了一口氣,舉手擦拭了一下額上的汗水,略點一下頭道:「多謝堡主手下留情!」

  司空皇甫廢然一歎道:「我認為足可睥睨天下的『擎天一式』卻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之下被化解的,這真使我不甘心!」

  長谷一夫肅容道:「堡主天縱神智,才能創出這種無敵的劍招,不知還有什麼高招可以賜教的?」

  司空皇甫想了一下道:「在下平生所學,共有六式最得意的劍招,那就是『一天、二海、神龍三現』,六招中以剛才那『擎天一式』最具威力,餘下的五招雖然威力稍遜,卻可以將本身處於安全的地位,因此算起來,那一招竟是最下乘的了……」

  長谷一夫莊敬地道:「以劍術而論,堡主那一招應屬最上乘之劍法,只可惜人力有限,所以瞎子才倖免一死,瞎子仍願意對堡主致最大的敬意。」

  司空皇甫再也無法維持表面上的寧靜了,因為長穀一夫已經看出他的弱點,那是人的弱點而不是劍的弱點。

  那一劍若是能充分發揮威力的話,對方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自然長穀一夫所采的解式也不會有用了。

  可是人的體力是有限止的,以有限的人力發揮到最高的極限,最多也只能盡其威力的七成。

  司空皇甫原以為這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的秘密,卻不想被長穀一夫輕輕地道破了……

  長穀一夫那對沉滯的眸子轉動了一下,好像又看穿了他心中的思想,微微一笑道:「堡主請放心好了,舉世之間,只有瞎子才能說出那種感覺,也只有堡主才會明瞭瞎子說的是什麼。」

  司空皇甫忍不住一歎,知道他在暗示願意保持著這個秘密,乃微帶感激地道:「謝謝先生,在下深憾與先生相見過晚,而且偏又在這麼一個情形下相見……」

  長穀一夫端劍肅聲道:「瞎子請教堡主其餘精招,但不知堡主可肯先示一點端倪?」

  比劍之前,請人先說明一下將要出的變化情形,這個要求似乎很不合理。

  然而司空皇甫居然點頭道:「在下擬以『海闊天空』與『海納百川』兩招請教,前一招系純粹攻式,第二招則攻守兼具……」

  長穀一夫思索片刻道:「海闊魚躍,天空鳥飛,顧名思義,瞎子倒要慎重一點,請堡主發招吧。」

  司空皇甫先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把劍居中推出,劃開一片劍網,挾著無比的勁氣罩了上去。

  長穀一夫這次不再回守了,撩起長劍,劍尖幻出十數點銀星,在重重的劍網中上下左右,分向四處衝擊。

  但聞一串釘釘的脆響,那是銀星撞在劍網上被彈擊回來的聲音。

  長穀一夫的劍招後起先發,然而竟無法衝破那重重的劍網的包圍,而司空皇甫的劍網卻越收越小了。

  正當那劍網收到快要接觸到長穀一夫身上時,他猛地又刺出一劍,那是很奇怪的一次衝擊,他放棄了身上所有要害空門,竟然把劍向攻擊力量集中的頂門上撞去。

  叮噹一聲激響後,接著一片嘶嘶輕響。

  長穀一夫終於突出了那片劍網,飄身退至六七尺外,喘息不止,身上那件寬大的外衣,已被劍氣割裂成絲絲碎縷,而肌膚卻不帶一點傷痕……看的人又呆住了。

  司空皇甫攻得太妙,長穀一夫脫得尤妙。

  雖然他在脫身時,無法保全自己的外衣,被迫身的劍氣割得粉碎,但是那些劍氣也只僅能及於他的外衣這上。

  每一處割痕只要再進一分,就足以傷到他的肌膚,而司空皇甫的手下也沒有留情,每一次迫擊都是盡力而為,就是以那一分之差而傷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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