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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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精神,大部分貫注在短戟的運用,勝負問題,反而顯得模糊了。她發覺短戟,似乎只有三十幾招,紫衣人並不整套使用,而是拆解之後,頻頻加以變化。同是一招,每次變化都不相同,自然,她也注意到了公孫啟的封攔格拒。場中,二人動作都快,杜芸的眼睛跟著轉來轉去,忙得不亦樂乎,有時上招還沒看清,下招又已展出。因而,她的印象,也是模糊不清,她也不懊惱。理由是,她的武功雖然還談不到登峰造極,但是,確已升堂入室,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深知技擊之道,臨敵貴能活用,能有這種概括的印象,將來對付范鳳陽,已經大有用處了。 呂冰的肚子裡,完全被悲憤所充塞,唯一的希望,公孫啟快點勝,讓出路來,好教他過去殺個痛快。姍姍手裡握著小石片,一心一意在打鬼主意,她想露一手,用發射龍鱗甲的迴旋手法,把守在洞口的那個紫衣人打翻。由於初次實用,沒有太大的把握,又不道那個紫衣人隱藏的確實位置,深恐一擊不中,反教紫衣人加了提防,是以欲前又怯,極是猶豫。能夠看到公孫啟和紫衣人搏鬥的,就只這四個,各人的想法,又全不相同,締合起來,只有姍姍的想法,積極而有助於當前的情況。又過了片刻,姍姍看了一眼手裡的碎石片,微微一點黔首,好象已經下了決心,驀地揚聲說道:「大哥,怎還不快點?這兒有人中了毒藥暗器,急待救治,我來幫你。」話聲中向前跑去,故意用力,使腳下發出很大的聲響。曉梅不知姍姍用計,緊步趕上,把她拉住,悄聲埋怨道:「你瘋了!」洞口紫衣人更不知是計,抖手發出一篷蠍尾螫,然後才微露半面,凝眸觀察。姍姍的用意,就是要紫衣人顯露身形,以便測定他的位置。紫衣人不察,果然中計,儘管他微一觀察,又馬上隱去,但行功室的前門是開著的,強烈的珠光從背後映照過來,把他的半面側影,襯托得異常清楚。 姍姍右手一揚,兩塊碎石片已隨勢發出。紫衣人剛剛把頭縮回,碎石片已如影隨形,跟蹤射到。兩塊碎石片雖是同時發出,勁力,手法,卻不相同,稍前的一塊,挾無比勁風,從紫衣人面前飛過,照直向前擊去,極似曉梅先前投擲的石塊,落了空。 紫衣人也是以為和先前的石塊一樣,自不在意,心裡上頓時呈現鬆懈與疏失。哪知姍姍所發的第二塊石片會拐彎,恰巧又當紫衣人心神微呈鬆懈之際,正好打在他的上嘴唇上,雖然不致於要命,卻也唇破見血,火辣辣的生痛。這還是因為姍姍初次施展,經驗不夠,部位沒算准,她沒想到紫衣人探頭窺視的時候,上身微俯,縮回頭去,腰即挺直,高低差了五六寸,否則,打在額頭或打在鼻樑上,當時就得重傷。 這種手法,江湖上已不多見。紫衣人內心的驚恐,比所受微傷,可厲害得多了,強敵之中竟有此種暗器名家,洞口已隱藏不住,形勢所迫,頓生拚命之心,立以最快速度,返身回奔,打算以二敵一,雙戰公孫啟。這是目前唯一逃生的機會,勝得了公孫啟,便可奪路突圍;並且,還得速戰速決,如容曉梅、姍姍破門而入,從背後掩殺過來,那就更不樂觀了。 主意打得很如意,不料還沒跑上兩步,姍姍所發第一塊石片,竟似具有靈性,又已旋飛而回。 這已在紫衣人意料之中,他既知道這種手法,自然懂得破解,是以這塊石片,對他已無威脅,覷准來路,揚戟點落。他的動作不能說不快了,點落石片,身形再起,不過一刹。但這一刹,已使曉梅和姍姍,足夠到達洞口。姍姍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再揚嬌喝:「打!」這次她只是虛張聲勢,手都沒有動,原因是合用的石片不多,一共只選中了四塊,已經用去了兩塊,翹剝下的兩塊,沒有較大把握,她是不肯隨便出手的。曉梅窺破紫衣人的意圖,怎肯教他如願,雙戰公孫啟,配合姍姍的恫赫,發出一把碎石塊。紫衣人聽到石塊破空聲,轉身獻戟,一陣搶拍,雖把石塊擊飛拍落,卻也不禁暗暗叫苦。 形勢變了,洞口有利位置,已被曉梅、姍姍所佔據,紫衣人暴露在不足五丈處,而石塊又是取用不竭,除了倒退著走,連轉身都不敢了。曉梅哪裡會讓他緩手,碎石塊隨取隨發,五丈遠近,縱是普通人,也不會差得太離譜,何況曉梅,腕強力足,打著就不得了。 姍姍也沒閑著。合用的石片不易找,只是杜芸教她的迴旋手法不能用,但印天藍教給她的取准手法,卻一樣的可以施展。曉梅論把發射,一出手就是三四塊、五六塊不等;姍姍則是點射,專門取准打穴。曉梅打上盤,姍姍就打下盤。紫衣人的一把短戟,揮舞如輪,上遮下攔,腳下還不停的向後移動,但聽:「叮叮!當當!」碎石濺飛四射。在如此嚴密的配合下,紫衣人哪裡還有僥倖可言,一個疏失,膝蓋下的麻穴,被姍姍一石打中,腿上一軟,幾乎摔倒,短戟自然也慢了,頭臉和前胸又被曉梅一把碎石打中。 重傷之下,暗忖落在月魄追魂手中,勢必逼問口供,活罪更加難受,回手一戟,自碎天靈而死。情況發展,如此重大,與公孫啟力搏的紫衣人,立刻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心慌,手亂,招式再難沉穩。公孫啟覷準時機,絕情劍一招順水推舟,削斷他右手半截手掌,閃電進身,左掌驟起暴落,拍中對手暈眩穴。 原來他煞費苦心,是想捉一個活口。紫衣人著掌栽倒,鮮血卻從嘴角溢流出來,敢情他已先一刹,嚼舌自盡了。公孫啟發現對手已死,頓足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多費力氣!」迎到洞口,始知金遜和齊雲鵬,確實中了蠍尾螫,已經葛、郝二女,及時代為解毒敷裹。呂冰已經趕了過來,揮動精鋼鐵手,刹那即將洞口擴大,把曉梅、姍姍等人,迎了進來。三路人聚在一起,互相一對證,始知今夜出現在洞裡的范鳳陽,竟有六個之多,兩個已逃,四具死屍中,到底有沒有范鳳陽本人在內?急須查探明白。洞裡顯然還有未曾到過的地方,也須繼續搜。 連同小翠,負傷的共有六個人,尤其是敏莊,奄奄一息,必須即刻救治。幾個人一商量,無論檢驗屍身,或繼續搜洞,均須李玉珠協助,尤其是搜洞,非她不可,只有她熟悉洞中形勢與設置,但是她不宜多勞神,更不能行動。敏莊的傷勢,不能再耽誤。其他幾個受傷的,也須靜養,洞裡不適宜,還得派人保護。 還有公孫啟那一組人,兩夜一天,沒有好吃好睡,也不能不顧慮。有這三個重大的原因,一致認為回山口鎮,為最適宜。曉梅雖不願意,也不願獨持異議。會齊梅芬,攜死扶傷,回了山口鎮。還算好,鎮裡今夜平安無事。化裝已無用,紛紛恢復了本來面目。 朱牧的傷勢,本已穩住,當會到葛琳,聽到葛氏別業的一段傷心事,又氣得吐了幾口血。敏莊的不幸,也反映出李玉珠的不幸,莊門七姊妹,恨不得把范鳳陽生吞活剝,才趁心如願。在李玉珠的口述下,靈姑繪出了一幅洞裡設計詳圖,再經李玉珠翔實核對與校正後,複製了五幅,除李玉珠和敏莊外,五姊妹人各一份,看了又看熟記心中。 公孫啟吃飽歇足,思前想後,把一年多來的經過與得失,從來遼東到現在,徹底地檢討了一番,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過失,才使范鳳陽凶威日盛,得以逍遙到現在,這個過失,就是過份地限制了弟妹的活動,反而使得弟妹的聰明才智,不能作充分的發揮,相形之下,也就愈發顯得范鳳陽的猖撅而可怖了。 當然,他怕弟妹們對付不了范鳳陽,吃虧上當,以長兄般的愛護和照顧,不敢放任弟妹單獨行動,出發點絕對是善意的。譬如姍姍,他就一直把她看成尚未成熟小妹妹,處處需要照顧,不敢教她離開身邊,然而今天,姍姍收拾那個紫衣人表現就有多優異!又如杜丹,始終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就不應該了,他決定人力的調配,應作適宜的修正,有力量不敢用,或是說,不作充分利用,才是大大的失策。通塞之後,立刻把大家召集到一處,坦承自己處置的不當,以及适才靜中的思想,沉痛地說道:「范鳳陽的確狡詐可怕,但如把他估計過高,瞻前顧後,反而自縛手腳,給他造成有利的空隙。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殲除他以及他所網羅的一群幫兇,過去就因為顧慮太多,沒有完整的計畫,他才能饒幸占得上風,這是我的錯,現在我們受傷的人太多,不宜再在此處逗留,所以今夜務必把蠍子溝蕩平,也許范鳳陽已經走了,除非逃進關去,我想不出,遼東地面,還有什麼地方可以使他安身,經營一個窩巢,不是短時間就能夠成得了功。先把蠍子溝,給他徹底破壞,教他無法再用,跟蹤追擊,也不再給他喘息的機會,逼使他必須現身,跟我們進行一次生死存亡的決鬥。」 於是,先聽取大家的意見,然後,再就自己的構想,綜合作出一個完整的計畫,吃過晚飯,立付實施。 夜幕初張,公孫兄妹滿懷憤怒,大舉出動。帶回去的四具屍首,檢查過了,全是替身。公孫兄妹,既憤怒,又心驚,更不能不惋惜范鳳陽的才華與能幹,實在想不出,范鳳陽用的是什麼方法,會使這幾個亡命之徒,心甘情願地替他賣命? 那套精微綿密,威力甚強的戟法,又是怎麼練成的?除去化裝,面孔都很陌生,向准也不認識,自非四個金剛八大怪中人物,足證范鳳陽,現在還擁有相當實力。這次出動共分四路,公孫啟和杜芸,各帶一路,清洞毀洞。曉梅與杜丹,各帶一路攻對崖,壽星峰山口鎮委託老英雄秦牧負總責,統率傷勢略見好轉的人。保護完全不能動的重傷人。 公孫啟預料范鳳陽,可能已棄洞逃走,故除姍姍、靈姑、劉沖以外,還帶著小菊、小梅,以便毀洞之後,立即支援攻擊壽星峰的杜丹,是以特別帶了小菊,好作引導。他這一路,是從洞頂密道進去的,事先且就詳圖,研究過洞中形勢,不再是盲人瞎馬,到處亂闖。不僅已有一定的目標和路線,且與杜芸有密切的配合。 杜芸是從北洞口進去的,她這一路有梅芬和向准、彭化兩對夫婦,縱然遇上范鳳陽,亦可單獨應戰。李玉珠重傷不能來,卻把折光鏡,交給了尤慧莊,以便必要時,可以和公孫啟取得聯繫。公孫啟進洞以後,搜查的是昨夜未曾搜過的南洞道,以機要室為終點。果然不出所料,范鳳陽業已棄洞逃走,連一個爪牙也沒有留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公孫啟這次已下決心,豈能還給范鳳陽留著,教小賊將來還能利用,絕對不能!是以經過一處機關,破除一處機關,他有削鐵如泥的利刃,破壞得非常徹底,就連活門轉紐,也沒有留下一個完整的。杜芸從北洞口進來,搜的是北洞道,這條洞道,前、昨兩夜全走過,所有的機關,全都破壞過了,照理說,進展應該很迅速。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原因是,這兩天所破壞的,只是機關上的裝置,如像毒針,弩箭一類的東西,全被觸發、射盡,但機關本身,絲毫無損。如果重新再裝一套,馬上又成了障礙。因此,仍須費上一番手腳。杜芸左錕吾,右天龍,雖然也是兩件稀有的寶物,鋒利的程度,卻不及公孫啟的絕情劍,她怕萬一把兵器傷損了,那將是無比的憾事,是以不敢冒這個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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