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九三


  原來金遜和齊雲鵬,輪番破門,開出來的洞,已有徑尺大小,二賊忖料如不及時阻攔,自己逃路尚未打通,強敵自先突破第四道門戶,仍非背城一戰不可。這種發展,對於他們自極不利,故立即變計,悄然掠回,隔洞發射暗器,原也只是想阻延一時是一時,再想別的主意。

  由於二賊是計定而行,手裡已經準備好暗器,行動又快,等到姍姍從洞口發現他們的形蹤,出聲示警,無奈洞道太窄,猝不及防,金遜和齊雲鵬,還是受到了暗算。二賊發射的那是蠍尾螫極毒,命中處其痛無比,必須立刻救治。這樣一來,曉梅更是怒發如狂,一面讓葛琳和郝肖莊,帶下金、齊二人施救,一面便和二賊對打起來。隔著一個尺大洞口,二賊過不來,曉梅過不去,二賊用蠍尾螯,曉梅用碎石塊,便投暇抵隙,互相射擊。

  公孫兄妹這一邊,除了印天藍與杜芸,大多都不用暗器,但也有一個倒外,那就是姍姍。她年輕、好學、好動,小嘴又甜,逗人喜愛,一年多來,她跟印天藍和杜芸,天天在一起,把兩個人的暗器手法,都學了去,但那也只是限於好奇、好玩,不曾想到實用,所以身上什麼暗器都沒有。

  今天,就是這個時候,見獵心喜,不覺技癢。她選了幾塊成片的碎石,握在手中,等待機會。天地間相輔相成,相生相剋,道理非常微妙,往往不能用言語表達,但可意會得到,有時利之所在,害亦隨之隱伏。眼前就有兩個極好的實例:

  譬如精鋼鐵手,每支六十斤,其重無比,對付刀劍一類的輕兵器,有如摧枯拉朽,人莫敢攖其鋒。但這種重兵器,利於寬闊場所,開合愈大,威力愈大,倘如用來封閉象蠍尾螫這樣一類細小的暗器,卻相形見拙,不如刀劍靈巧,金遜和齊雲鵬,就是因為這種緣故,而受的傷。

  又如蠍尾螫,體形細小,猶如繡花針,發出無聲,可以傷人於無形,但其缺點,縱是貫注內力,也射不遠,十丈以外,便難奏效。曉梅不會暗器,自難取准,可是她的內力足,碎石從她手中發出,不亞蒺藜鋼彈,破風聲攝魄勾魂。二賊明已看出她的手法拙劣,卻不敢掉以輕心,不加理會。從這第四道機關,到行功室前門,相距三十丈,其間無曲折,如容曉梅欺近洞口,碎石威力可達。一旦到了這種地步,二賊將無躲閃餘地,曉梅手法縱再拙劣,只要瞎貓碰死耗子,碰上了一顆,就得受傷,那時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二賊久曆江湖,深悉個中利害,怕被曉梅佔據有利位置,不敢離開洞口,否則,豈不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再去鑿門,曉梅亦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暗器手法不佳,打不著賊人,只是因為怒氣難伸,藉此求得發洩罷了,因她站得遠,二賊要想暗算她,也是辦不到。曉梅不肯退,二賊不敢退,於是,就形成了僵局。僵持給了公孫啟足夠的時間,及時趕到,把受傷的三個人,置於安全保護之下,並從門上斑脆,看清門外形勢。

  他雖然還不知道,兩個賊人阻拒的是誰,但從二賊不敢出去應戰,已能約略判知,如非曉梅,便是金星石;人寰五老還不足使紫衣人,望而生畏。眼前的李玉珠,使他不禁聯想到印天藍、葛琳,尤其是敏莊,先後被蹂躪,再也無法按捺陡湧的殺機。他憤怒的開啟室門,徐步走了出去。開門聲,以及暴湧的珠光,立使二賊驚惶回顧,分出一個人迎了過來。遠處立刻傳來姍姍甜脆的關注聲:「大哥留神,匹夫手裡有暗器!」近距十丈,賊人業已看清公孫啟的面貌,嘿嘿笑道:「劉沖,你好大的狗膽,本山主正要找你,難得你會自己投到,還不自裁謝罪!」公孫啟恍悟面具還沒摘下,也不置辯,道:「報爾的真實姓名。」兩個人都沒止步,距離更為接近了。

  紫衣人似覺話聲不對,微一打量,道:「幾月不見,狗膽居然生了毛,也罷,本山主倒要伸量伸量你,精進多少,看打!」短戟掄圓,猛砸而下,呼呼勁風,威勢的確不同凡響,公孫啟道:「何必急著找死!」奇光倏現忽隱,雙方已經交換了一招。

  紫衣人退後兩步,急視手中兵器,月牙已被削去一角,駭然問道:「你到底是誰?」公孫啟道:「如是替身,火速報名,以免自誤。」紫衣人道:「休仗利劍嚇人,看打!」再次進招,拍、銷、崩、紮,快速而穩健。公孫啟掌劍交揮,迎架而上,道:「事不過三,報爾姓名免死。」紫衣人道:「強存弱亡,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招式驟緊,變化亦奇,就是不肯通名報信。公孫啟已有兩次經驗,知道范鳳陽這些替身,個個武功也都不弱,封、攔、拆、解,謹慎異常。眨眼就是二十多招,紫衣人愈戰愈勇。招式變化,也愈奇愈快,刁、銷、崩、磕,吃一次虧,再不肯上當,對付兵器,遠比對付人,還要細心而專注。

  公孫啟看出賊人,存心擄奪寶劍,毀損寶劍,如在洞外,寧願棄劍用掌,然而現是在洞裡,招式身法,俱為洞道形勢所限,不能充分發揮,空手入白刃,不易施展,起碼在精神上,用劍遠比用掌,給予賊人的威脅大。現在既已窺破賊人企圖,他的對策,護劍重於防身,甚至進一步,虛招多於實招,以劍為餌,吸引賊人的注意,奏功寄託在掌指之間。

  決策雖定,賊人亦非弱者,機會難得。

  洞道之中,在夜明珠毫光映照下,但見兩種兵器,翻飛閃晃,吞吐撤放,快同掣電,挪移進退,始終於數丈距離內拉鋸。

  另一紫衣人,仍然守在洞口近旁,阻拒曉梅,但因背後已出現敵人,不時偷覷一眼,以防不虞。呂冰早已趕來了,探視過妻子,雖已護住心脈,但傷勢極重,一息奄奄,至今未醒。想到半年來,並肩攜手,笑語如珠,兩情歡愜的親昵情況,一顆心宛如刀紮。

  他恨自己昨夜貪功,疏於保護,以致造成意外的禍變,更恨范鳳陽卑鄙下流,禽獸不如。

  他看到了洞口另外那個紫衣人,他多麼想過去,把那賊人砸爛,奈何中間被另外一場打鬥所隔斷,他不敢教公孫啟分心,過不去。朱牧幾乎走火入魔,已經杜芸輸功導引,真氣運轉,恢復了正常。他曾睜眼看了一下救他的人,是個不曾見過的端莊美女,感激地點了一下頭,也曾遊目瞥望了一眼室內情況,李玉珠和敏莊,也都有人照顧了,儘管照顧她們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但他仍舊非常放心。

  前後門都已打開,也都有人防守,尤其是防守前門的,是個虎虎生威,比他還要年輕的青年,與那青年並肩站在一起,展望門外的,就是救他的那個美女。咦,他看清楚了,原來是小蓮!今天何以對我如此冷漠?現在,朱牧完全放心了,暗暗的對自己說:「還是趕快醫好傷勢要緊,范鳳陽這個叛徒,非要親手給予懲罰不可。」正當他決心療傷,剛把眼睛閉上。門外打鬥,已生劇變。

  公孫啟搏戰紫衣人,已滿一百招,不知足否有意,依然未能取勝。

  就他自己的感覺,這個紫衣人,是比不久以前所殺的那兩個范鳳陽替身,的確要高明一籌。但在別人眼中,觀感就不相同了。

  曉梅直覺地認為公孫啟,能勝而不勝,過於地珍視寶劍,是一個原因。菩薩心腸作崇,婦人之心,不願意多所誅連,是另外一個原因。杜芸客觀而冷靜,獲益良多。在她的意識中,范鳳陽是唯一的死敵。范鳳陽現在所用的兵器,就是這種短戟,紫衣人如是替身,戟招必得自范鳳陽。是則,將來要想戰勝范鳳陽,今天就應該從紫衣人的招式上,注意其精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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