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呂冰急,公孫啟更急,但小翠傷得這麼重,怎能丟下不管。

  兩個范鳳陽的替身,公孫啟費了將近百招,才能得手,而且還不在一處。呂冰想單獨去找敏莊,公孫啟如何能放心?同樣的,他也不能教呂冰上官敏護送傷者回機要室,怎麼都不放心,結果,只好一齊出來,還一齊回去。縱然因這片刻耽延,敏莊再發生意外,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李玉珠截斷洞道,有壞處也有好處,其他洞道中的爪牙,應綴不過來,是以公孫啟回頭路上,毫無阻攔,走得很快。同樣情形,杜芸暢行無阻,與公孫啟交臂錯過,兩下裡一去一回,走的是同一條路,卻沒有碰到。回到機要室,兩下裡一交談意見,范鳳陽的替身,先後已發現了三個,沒有發現的,是不是還有?范鳳陽本人究竟在何處?曉梅追的是誰?現在回到洞裡來沒有?都是問題,都無法解答。

  可喜的事情,敏莊已被金星石發現,送進行功室,雖能仰臥地上,僵直不動,但從金星石還給她服藥這點推斷,似乎還有救。李玉珠也服過藥,正在行功自療。金星石與朱牧相見,悲喜交集,談了半天話,金星石走了,朱牧關死後門,也在服藥療傷。

  從這種情形看,金星石應該是老魔本人,呂冰雖然還很急,但知杜芸已去,只好暫等消息。折光鏡移動了,離開行功室,尋找杜芸的行蹤。走的時候,說得好好的,始終展現夜明珠,也好讓耽在機要室的人,從珠光中,看到她們的位置以及沿路經歷,洞裡各處的景象。然而現在,移動了好幾處,還沒有看到珠光,位置不適當,恰巧看不見?抑或杜芸也出了事?凝神諦聽,打鬥聲已經終止,洞中一片死寂。大家心裡,又揣惴不安起來。

  一尺多厚的青石,金遜揮動精鋼鐵手,縱然貫注全力,也不是一時半會便攝得穿;何況最低限度,也得開出一個容人穿越出去的洞口,同行六人才能脫困。因此,等活牆打通,六個人循著原路,追出洞口,哪裡還能見得到紫衣人的蹤影,曉梅極不甘心,還要追。姍姍勸阻道:「是不是小賊還不一定,三姊料已進洞,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跟她們取得呼應,先把洞給毀掉,教小賊不能再用,遼東雖大,看他還能往那裡再躲?」葛琳也道:「就算走的是小賊,洞裡必然還有他的羽翼,先把這群幫兇除去,剩下小賊一個人,孤掌難鳴,縱不氣死,料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來了。」曉梅恨恨地說道:「你們把小賊看得太簡單了,結果讓他逃掉,稍假時日,仍然可以另闖天下,再興風作浪,這群幫兇也可恨,也罷,先跟三妹會合,看啟哥是不是也在這兒,再作打算。」於是,返身又進了洞,活牆已被鑿通,失去了阻截效用,匪徒自然不會再用,很快便到了昨夜沈萬遇難處。郝肖莊沒費什麼事,找到樞紐,想把洞道復原。空歡喜,原來的洞道已被炸塌,全讓碎石堵死了,短時間內清除不了,只好重啟機關,再走炸後變更的新道。

  其實,洞裡共有三條幹道,有暗門相連,本可靈活運用,李玉珠發現范鳳陽對她變了心,一怒把三條幹道的聯繫切斷,使得范鳳陽這批爪牙,彼此不能相顧,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單獨應戰,勝則生,敗必死,逃都辦不到。同樣的情形,對於公孫兄妹而言,也是必須打硬仗。曉梅走的這條路,是左邊的幹道,逢關破關,遇賊對戰,她對於惡人,本來就很少放生,所以才被黑道上的人,稱為「月魄追魂」。

  今天盛怒之下,絕情劍又鋒利異常,名將其實,劍下絕不留情。洞道不寬,無法聯手,曉梅當先,除了破除機關,郝肖莊還盡了一份力,這一路,就全看曉梅施展了。同行的人,誰也幫不上手,也不需要他們再插手。一路深入,勢如破竹,劍利招精,手下無三合之將,非死即逃。旁側暗門,已被李玉珠堵死,逃不掉,曉梅追上,又祭了劍。機關不只一處,前邊的人吃了虧,後邊的人學了乖,敵不住,逃不了,唯一的辦法是退,兩處乃至三處人力,合在一起,高手在前,差一點的躲在背後放冷箭。

  因此,愈深入,抵抗也愈強。曉梅的阻力,也隨著增大。

  她還有一個優點,天慧目展視之下,巨細無隱。賊党高手,內功精湛的,儘管也能暗中視物,但這不是看東西,而是分生死,稍一失誤,便要飲恨。兩相對出,賊党高手視力不及曉梅,先吃了一層虧,人是活的,有多少事情,在極困難的情形下,往往會創新。

  這一路,共有四道機關,最後一處,賊人僅剩下兩個最後的高手,都是范鳳陽的替身,武功高,思慮精,便在這最後一處機關,固守起來。這處機關的後邊,是行功室,故這處機關也是兩面裝置,將賊人關死裡邊的機括,郝肖莊再能幹,也是有的難施。兩個替身只消通過行功室,便可以逃生,他們也曾試過了,無奈叫不開門。郝肖莊智竭力窮,破不了這最後一道門戶,換上金遜,故技重施,用他那個笨主意,掄動精鋼鐵手狠力的砸。

  兩個替身著了慌,也想加法泡制,但他們用的是戟,頂頭是尖,兩邊是月牙,平著敲不易著力,角度大了,尖又礙事。僅管困難,生死關頭,他們仍不放鬆努力。金遜隔著石門,看不見那邊的情況,惟恐二賊之中,就許有一個是范鳳陽,怕他再逃走,恨不得一下子把石門擊碎,用的力量特大,一下接連一下,掄動也特別快。硬碰硬,反震的力量也一樣的大,鐵手是金鋼打造,無損分毫,肉掌、五指、腕和臂,卻有點吃不消。

  齊雲鵬看出他吃力的樣子,接過鐵手換班,不管是誰敲,同一時間。都只是一個人的力量。戟雖然不得力,兩個賊人卻同時在動,並且,彼起彼落,力量也集中在一點。無形之中,雙方反展開另一種形式的競賽,比較起來,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但好機會只有一個,誰先得手,就是誰的。金遜這邊先得手,二賊便非死戰求活不可,但是,這個希望很渺茫。否則,他們就不必急著想逃了。反之,二賊如先得手,行功室內重傷的三個人,就要活遭殃,最低限度,也將變成了人質。這個競賽,這個機會。雙方不約而同?都在竭盡全力爭取。杜芸帶著向准夫婦和小蓮,雖然是專門來接應敏莊、朱牧與李玉珠,可惜她們被截斷在中間幹道內。尤慧莊找到了門戶,所遭遇的困難,與郝肖莊一樣,只能開啟自己這一邊機括,卻無法排除門後的障礙。

  有力難施,打不開門,過不去。她心裡明白,這是李玉珠作的怪,她埋怨這個業已省悟的叛師之徒嗎?不,一點也不,她只是焦急與悲痛。從敏莊的被劫,尤慧莊聯想到李玉珠的遭遇,料想也必差不多。一則,范鳳陽的惡跡,當時還不顯著,起碼她們師姊妹,還不清楚。再就是,性格與年齡,李玉珠和敏莊也不一樣。

  尤慧莊自己,就曾對於師父把她們師姊妹關在地下,而不替她們終身打算,起過極大的反感。李玉珠和自己同年都比敏莊大五歲,一個二十四歲的大姑娘,怎能沒有求婚之想?落到范鳳陽的魔掌,委屈求全,實在也不足怪責,現在認清小賊真面目,驀省回頭,更是難能可貴。

  在尤慧莊的內心中,是同情李玉珠的,再看到敏莊和她在一起,更認為敏莊是李玉珠所救,足見同門情義仍極濃厚。如果救援不能及時,兩個師妹便要同遭毒手,尤慧莊怎麼能不急。杜芸見暗門打不開,道:「大概跟臥室的情形一樣,那邊被關死了,門也許不厚,如果別無通路,乾脆,毀掉這個門。」凝足掌力,往門上一按,震碎一層石屑。向准道:「三姊讓開,由我來。」他帶的也是一對精鋼鐵手,待杜芸讓開,「砰砰」就是兩下子。尤慧莊訝道:「那邊好象也有人這麼做,也許是二姊他們,位置大概不錯。」於是,鑿門的又多了一個逐鹿者。

  從折光鏡中,公孫啟已早發現杜芸的位置,向准的動作,更顯示出她們的意圖。

  不過,他看得很清楚,向准敲鑿的位置,在行功室右後方,鑿通以後,仍舊進不了行功室。曉梅與二賊兩處,都沒用夜明珠,故從折光鏡中,是看不到的。

  因此,公孫啟仍然是樂觀的,向准鑿通石門,如果進不了行功室,敵人不也是一樣的進不去?他的樂觀,就是建立在這個觀點上。但不旋踵,又使他起了極大的懷疑。李玉珠何以突然扶傷站了起來,先瞥望敏莊和朱牧一眼,手橫寶劍,凝注著前邊的門?

  難道有人在叫了?這個時候會是誰?念頭剛轉到這個問題,前門倏的崩碎了一塊,露進來半個戟頭。公孫啟的一顆心,幾乎跳出口腔外。這是獨特的標幟,此時此地,只有范鳳陽和他的替身手裡有,如果被他們破門而入,後果豈堪設想?

  靈姑和呂冰,臉色全變了,急看向准,門還沒打通。杜芸近在咫尺,都有緩不濟急之感,縱是公孫啟,此刻也沒有辦法趕得到。

  忙把鏡頭移回行功室,前門崩裂處更加擴大了,室內珠光,從裂口透傳門外,清晰看到兩個紫衣人,正在加緊施為,兩把戟寒光閃閃,此起彼落,運轉如飛,一篷一篷的碎石,隨著起落的戟勢,不住的往行功室崩射,重傷的李玉珠,禁不住碎石的打擊,已經躲到門邊去了。看樣子,她還不肯束手待斃,只要紫衣人打不開整扇的門,要從裂口往裡鑽,還不大容易呢。

  公孫啟道:「芬妹守住這兒,我得趕去。」即使遠水救不了近渴,他也必須趕去,一盡人事,沖出機要室,急急趕去。呂冰一言未發,緊緊的跟了去。靈姑和上官敏也要去,卻被梅芬喚住了。

  公孫啟和呂冰剛走,折光鏡中忽又展現出奇跡,不知什麼緣故,紫衣人竟然離開門邊,停止了行動,裂口透出來的光束,已經照不到他們的影蹤了。他們肯自動放棄這個機嗎?梅芬和靈姑,全想不出道理來。猜測、納罕,時間在無形中流逝。

  公孫啟居然趕到了,並且叫開了行功室的後門。跟著他一起進去的,只有杜芸和慧莊。見到尤慧莊。李玉珠勉強提聚起來的一口真氣,立刻潰散了,只淒惻的喊了一聲:「二師姊!」便熱淚泉湧,萎頓在地上。尤慧莊迅速把她移開門邊,一面勸慰,一面替她服藥治傷。同一時間,杜芸也把敏莊,移到李玉珠一處,朱牧行功正值緊要關頭,似受干擾,額上汗出如漿,呼吸亦甚急促,事急從權,杜芸急以右掌,按在朱牧的天臺穴上,注入真氣,協助他引血歸經,疏通一脈。向准、小蓮守住後門。這原是一瞬間的快速運作。公孫啟見室內已經騰出一片空隙,傷者也已有保護,這才把前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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