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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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是多麼盼望范鳳陽的影子,在折光鏡中出現,只要知道了范鳳陽的位置,她就可以趨吉避凶,採取行動了。時間在寂靜中,無情的流逝著,黝黑的光線,逐漸在褪色。李玉珠大喜,她知道了準確時刻,原來還在夜裡,不久就要天亮了,天亮以後,范鳳陽或人寰五老,都不敢顯露身形,自己只要能夠逃出洞外,便是生天。強敵環伺,大白天,他們誰也不敢追,以後的事,只有以後再說了。就在這個時候,朱牧長籲一口氣。李玉珠瞥了他一眼,悄聲道:「師弟醒了?」朱牧道:「原來是師嫂,小弟沒有行功。」李玉珠訝問道:「這麼說,你早知道我來了?」朱牧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師嫂何故來這裡?」李玉珠道:「出了大變故,一來暫避兇險,二來也不放心你。」朱牧道:「可是師兄的意思?」李玉珠一怔,不知他何故不關心洞中變故,卻問出這麼一句不相干的話,道:「不,是我自己來的。」朱牧道:「多謝師嫂關懷,不知夜來何人犯洞?」李玉珠道:「公孫兄妹,金遜,葛琳也和他們一道。」朱牧道:「不對吧,師嫂認識金遜和葛琳?」李玉珠道:「從沒見過,怎會認識,是你師兄告訴我的,葛琳還是化裝小蘭來的,後來你師兄,指派上官敏扮成你的模樣,她又自承是雲中雀,不知是什麼意思?」朱牧意外的平靜,道:「後來結果怎麼樣?」李玉珠道:「後來他們救出一個殘廢老人,金遜親自背著,葛琳卻管老人叫義父,哭得很是傷心,不知道是誰?雙眼全被人挖出,腳筋也給挑斷了。」朱牧哦了一聲,道:「師嫂來這裡的真義是什麼?」李玉珠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不相信?」朱牧不答反問:「我記得范師兄的原配是印天藍,師嫂是怎麼結識他的,對他的觀感怎麼樣?」李玉珠歎了一聲道:「這件事非三言兩語可盡,總之,我是受騙失身,沒臉再回去,又見他儀錶不俗,人也很精明,對我也還好,便只好認命,這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最近陸續發現幾件事,使我害了怕。」 朱牧道:「師嫂的意思我還不明白,公孫兄妹走了沒有,范師兄現在何處,師嫂究竟在躲誰?」李玉珠道:「上官敏化裝你現身,也貓哭耗子安慰那個殘廢老人幾句。說你范師兄在對崖,把葛琳誘走,公孫兄妹怕他們有險,也全跟著走了。」朱牧道:「那麼師嫂還怕誰?」李玉珠知他對自己懷疑甚深,索性把醒後經過的事情,以及心中疑慮,扼要的告訴了他,然後說道:「印天藍就是發現你范師兄有替身,居然大膽伴宿,才與他鬧翻,後來更證實印天藍的父親,也是你范師兄為了霸佔印家金礦,暗中給害死的,如果不是遇著月魄追魂,十個印天藍,也活不到現在,我懷疑死鬼,也是你范師兄的替身,要不然,憑他現在武功的成就,誰能進得了身?」朱牧訝問道:「現在作何打算,怎麼還不走?」李玉珠道:「我怕這是你范師兄故意安排的圈套,只要先逃出去再說,但又怕他躲在暗中,所以遲遲不敢走。」朱牧道:「這能躲到幾時,萬一搜到這裡來怎辦?」李玉珠道:「不會的,我正搜查他的行蹤,只要看得到他的影子,我就能逃得掉,咦,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說時不由窺察機要室一眼,發現范鳳陽不知何時,已到室中。朱牧道:「折光鏡真有這麼靈,我倒得見識見識。」邊說邊己起身走了過去,接過折光鏡一看,果見范鳳陽清晰的映現在鏡中,讚歎地說道:「真是奇材異寶,師嫂可以走了。」李玉珠接回折光鏡。一查出路,不禁駭然道:「師弟快看,你范師兄果然有替身,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朱牧已湊近鏡邊,看了個清清楚楚,歎道:「不如孰真孰假,師嫂要走快走,天已經亮了。」李玉珠道:「師弟不替他攔阻我?」朱牧搖頭道:「我相信師嫂了,范鳳陽欺師滅祖,不配做我的師兄,他教我的武功,先真後假,害得我幾乎走火入魔!」怪不得不關心洞中變故,原來他早就有了發現,存了戒心,直到看出李玉珠真情,老天偏又作美,適時展現替身,是以才敢吐露心聲。李玉珠道:「有沒有大妨礙?索性跟我一道走吧。」朱牧道:「不,我還要等葛琳的消息。」李玉珠道:「那我暫時也不走,先看一看那個女人是不是葛琳?」朱牧正藉重折光鏡,自是求之不得,道:「也看一看到底孰真孰假?」那知不看猶可,這一看,使得李玉珠,心驚膽戰,惶驚莫名,兩串熱淚,不禁淌流而下。朱牧見狀,愕然道:「是師嫂的熟人?」李玉珠道:「是我小師妹,你看她雲鬢蓬鬆,衣衫零亂,正和半年前我的遭遇一模一樣,豈不令人恨煞!」朱牧怒不可遏,道:「走,我們現在找他去。」李玉珠道:「事已如此,急也不在一時,他終夜奔波,必已疲累,等他睡熟再去,比較把握大些,趁著這一段時間,我把洞中奧秘告訴你,等一會或進或退,也有個底子。」朱牧恨道:「真沒想到他壞到這種程度!」李玉珠傷心的說道:「你不知道他那份假殷勤,一張油嘴,死人都會被他說活,我只恨我自己,痰迷心竅,怎麼會聽他擺佈,死心踏地幫助他,結果……唉!」她哽咽得已不能成聲。朱牧道:「公孫兄妹恐怕還要來,到時候何不暗中幫助他們一個忙,別再教小賊幸逃誅戮,再去害人,小弟必全力相助。」李玉珠銀牙咬得脆響,這也是她來行功室的另一個目的,現聽朱牧自動說出,正合心願,便悄悄密議起來。 蠍子溝的這個洞,早在三年以前,就被范鳳陽在無意中發現了,當時雖然還沒有叛離金星石的企圖。但也存了私心。 范鳳陽在遼東,有參場,有礦山,財富之豐,與印杜兩家,鼎足而三,非劉沖等人赤手空拳可比。 劉沖、賈明與彭化,可以天涯亡命,到處為家,范鳳陽不論也不願意這麼做。金星石獨霸南天,禍亂中原,凶威之盛,范鳳陽怎能不懼,但也知道,金星石志在絕緣穀的奇珍,一旦得手,必將南返,印天藍是她的妻子,杜丹兄妹尚默默無聞,到了那個時候,范鳳陽認為,遼東天下,就是他的了,為了確保霸權,惟我獨尊,他蓄意培養下一部分心腹死士,又不想讓金星石知道,發現這個洞之後,就暗地裡經營起來,這就是他的私心。 他人很乖巧,二十年來,枝枝節節,點點滴滴,直接請教,旁敲側擊,早把諸葛昌肚子裡的那點玩藝掏空。他自己就能佈置,得到李玉珠之後,更如錦上添花,逐步加強,實不亞金城湯池,鞏固異常。沒有缺點嗎? 有,這是由於當初著手的時候,惟恐被金星石發覺,不敢大規模的幹,所有機關埋伏,都是各自獨立的,沒有總紐,不是系統的設計,不能任意操縱,得到李玉珠又太晚,想改建已來不及。 其實,缺點也正是優點,縱然一處被人破壞了,不影響其他的地方,仍舊可以各別的利用,即使有強敵入侵,也非一處一處的破不可,這樣他就有了充裕的時間,料敵決策,可戰可走,把握主動,想到這一點,他也無意改建,李玉珠給他的幫助,只是把幾處重要的地方,改建成可以內外都能操縱罷了。 重要的地方,一共有三處,機要室、議事廳,與練功室。機要室的下邊,是公孫啟昨夜被困的那間石室,後邊是臥室,臥室下邊是一條密道,有密門管制,可以四通八陸,稍後有兩間衛星室,非心腹死士,不得進入。范鳳陽回來之後,先把敏莊放在左邊一間衛星室,才回機要室,狼子野心,一望即知,自是不想讓李玉珠知道。敏莊似是被點了暈眩穴,靠在椅子上,雙眸緊閉,動也不動,秀臉上仍浮現著驚悸與憤怒。范鳳陽回到機要室,原在室中的那個范鳳陽,已先一步離開了,兩個人沒碰頭,裝束全一樣,無法分出真假。 進來的這個范鳳陽,微一顧盼,不知發現了什麼可疑的跡象,急步奔到一個立櫃前,一把將櫃門打開。立櫃裡邊高三層,上層是是兩個抽屜,中下兩層是敞著的,一目了然,放的全是書,范鳳陽微一瞥視,似乎一本不少,即著手開抽屜,先右後左,就這左邊的抽屜,大概丟了重要的東西,只見他雙眉一軒,眸光暴現殺機,幾步走到臥室門前,重重的敲了幾下門。 從神情舉止判斷,這個范鳳陽,該是本人,先前那個多半是替身。敲的那麼重,居然沒反應,范鳳陽愈怒,順手怒揮一掌。臥室的門看掌立開,一篷針形暗器,暴射而出。 不錯,這個是范鳳陽本人,怒掌揮出,立即警覺,人已如電閃離,是以暗器射空,沒有傷著他,暗器刹那射完,范鳳陽重至門前,臥室內何嘗有人。李玉珠何處去了,替身也不在。范鳳陽的臉色,更加陰沉的難看了,眸珠一陣急轉,似在推測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替身鬧鬼?李玉珠變了?抑或是來了外人?目光集注床上,棉褥零亂,兩個枕頭都有睡過的凹痕,立櫃裡邊丟了東西,縱是連在一起,又能顯示出什麼呢?驀一抬頭,李玉珠的寶劍不見了,檢視衣櫥,衫裙棄擲櫥底,換了輕裝,范鳳陽點了一下頭,似已看出李玉珠,是自動離開的,而非被劫持,再掀棉被,哦了一聲,怒氣全斂,反而笑了。 他到底又看到了什麼,何以轉變得這麼快?門旁吊著一個玉環,上系金線,不知道往何處?范鳳陽掣動了一下玉環,片刻後上來一個丫環,他指了一下床鋪,便走到機要室去了。 丫環換好被褥,出來跟他打過招呼,自顧自的走了。范鳳陽伸了一個懶腰,走進臥室,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抱著頭,眼睛呆呆的看著頂棚,不知又在想什麼歪主意,對於李玉珠的出走,好象不當一回事,沒有放在心上,否則應有行動,但他沒有,也許李玉珠當真走了,更會使他稱心如願。 丫環第二次上來,還提來一個食盒,在昨夜飲酒那張桌上剛剛擺好。范鳳陽像是很餓,聽到響聲,就自動的出來了,一陣狼吞虎嚥,如風捲殘雲,刹那吃光。丫環撤去殘席,清抹桌面,嫋嫋走去。范鳳陽緊跟著也出來了,但他去的是衛星室,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就這一陣耽擱,敏莊業已不翼而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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