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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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神兵洞到亂石崗,中間有一股大車道,通往唐莊。每年播種之前,秋收之後,這股大車道,才看得見車輛,平日是看不到的。這自然與莊稼有直接關係。春天補充農具,購買肥料,秋天販賣糧食,添置日用必需品,除了這兩個時期,莊稼地方正忙,如非特殊事故,是看不到閒人和車輛的。 「農村四月閒人少,才了蠶桑又插麻。」這兩句詩,是前人吟誦江南的農忙實況。 現在就正是這個農忙季節,雖說塞北江南,氣候不同,種植的東西也有差別,忙碌的情形,卻沒有兩樣。今天,就在那股大車道,和官道銜接的地方,卻停著四輛空車,每輛車的車轅上,都坐著一個車夫,車的旁邊,擺著兩張八仙桌,十來條長凳,桌上放著四個提盒,兩把大瓦壺和二十幾個粗瓷碗,條凳上坐著五個人。看樣子,好像是等著迎接什麼人。 辰末光景,官道盡頭,出現了一批人,從東往西,正問這個地方走來。哦!原來還有病人,怪不得走動的這麼慢。漸漸的,人已走近了,領頭的是公孫啟與四房妻子,杜丹夫婦,霍棄惡與劉智斷後,劉信,嚴和,紀慶,齊雲鵬,胡夢熊,向准,一個人照顧一個中毒的。坐在條凳上的五個人,是一個老人和四個村姑。老人五六十歲,細高條,削腮無肉,尖下巴上,綴著一撮花白的山羊鬍子,青布短襖褂,十足的農人裝束。當公孫啟一行人走近時,他立刻迎了上去,臉含微笑問道:「公子可是複姓公孫?」公孫啟頷首道:「不錯,老丈貴姓,有何見教?」老人道:「老漢唐諾,住在唐莊,公子同行人中,可有一位巫老先生?」公孫啟道:「有,老丈找我還是找他?」唐諾道:「都找。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一大早,敝莊來了一位姓金的老爺子,給了老漢二十兩銀子,托我準備飲食車輛等候公子,另外有巫老先生的一封信。」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來一封信,封面上寫著:「三弟親啟,石草。」顯然是金星石寫給巫無影的。公孫啟剛要接,印天藍一把搶了過去道:「我來看。」她以為又是范鳳陽搗的鬼,怕公孫啟再中算計。拆開信口,取出信箋,仔細檢看之後,道:「沒有毒,巫老自己看吧。」把信遞給了巫無影。也許是上了年紀的關係,六個中毒的,就數他精神差,連劉沖都比他恢復的快,只要不趕路,慢慢的走,都不須別人扶著了。巫無影道:「現在同舟共濟,誰看都是一樣。」展平信箋,念道:「逆徒詭謀,我已先知,故能反客為主,予以重創。煙塵彌沒中,僅知三人負傷逃走,不知逆徒是否在內?其餘已葬身洞口,自食惡果。老二先我而去,餘心實痛,望依前言,速返天南,主持門戶,餘亦將覓地歸隱。公孫啟諸俠,情德難償,遜兒當斟酌去留。飯食為我親自監製,不虞錯,舛錯,可放心食用。 相見無期,勿再以我為念,兄石絕筆!」一封信,勉強念完,已經累出一身冷汗。印天藍會同齊雲鵬,紀慶,驗過食物茶水,確實無毒,悄聲告訴了公孫啟。公孫啟傳聲道:「謹慎點好。」轉向唐諾,道:「煩擾老丈,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我們還不餓,東西不吃了,車輛倒是用得著,也不須人送,這裡面紋銀二百兩,暫作買斷,如果不夠,三天后可到亂石崗印記參場去取。」 唐諾道:「東西絕對乾淨,老漢先嘗一口給公子看?」說嘗就嘗,每種東西都嘗了一口,吃得甚是津津有味。公孫啟道:「老丈千萬別誤會,我們真是吃不下。」唐諾道:「公子既是這麼說,老漢不敢再勉強,車是他們四個人的,請公子跟他們直接商量好了。」銀子他也沒有接。公孫啟和四個車主商量的結果,是目前正在用車,送一趟可以,也只能送到亂石崗,當晚就得趕回來,不肯賣,並且是要去就全去,要不去就全不去,不准挑。公孫啟道:「那就多謝四位了,全都不敢再勞動了。」收起銀票,招呼弟妹,繼續趕路。向准看巫無影,顯得甚是吃力,一怒把他背了起來,隨眾趕路。他一開頭,幾個中毒的,全被人背了起來。 速度陡然加快,刹眼便消逝在官道另一頭。常言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近午時分。就已趕到了亂石崗,不料房子早已被人給燒了,趙誠與幾個站丁,也蹤影不見,料也凶多吉少。在鎮裡,印天藍還有極大的影響力,借了一家民房,先把大家安頓好,匆促弄了一點簡單的飲食,填飽了肚皮。 「人是鐵,飯是鋼。」這話一點都不錯,整整兩天兩夜,連經險阻與奔波,水米不曾沾牙。如非堅強仇恨火焰,燃燒著他們,早都趴下了。就這樣,也都疲憊不堪。但在吃飽之後,歇到傍晚,就全恢復過來了。圍在燈下,把唐諾轉給巫無影的那封信,重新拿了出來,仔細推敲也無法確定,這封信到底是誰寫的。曉梅道:「這封信我看很可疑,對於我們今後的行動,影響也很大,該想辦法,把來歷弄清楚。」姍姍道:「范鳳陽會有這樣好心腸,替我們安排車輛飲食,又不下毒手?我不懂。」曉梅道:「可疑的地方就在這種地方。這不難懂,我問你,金神君如果安然無恙,你會急著打通神兵洞不?」姍姍道:「誰有這種閑……我明白了,二妹是說,范鳳陽就怕我們急著打通神兵洞,把金神君救出,所以這才造這封假信。和種種安排對不?」曉梅道:「我再問你,如果你是金神君,又不知道范鳳陽是否已死,會把那三個負傷逃走的東西,輕易放過去嗎?」姍姍道:「起碼也要追去查清楚。」曉梅道:「這就是嘍,金神君如果去追那三個東西,也必然要去追,哪還會有時間到唐莊去作種種安排?」經她這一問,大家也都豁然貫通:金星石把小魔恨得入骨,怎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而不剪草除根?信是假的成份居多。杜丹道:「我到唐莊去打一轉,就可以查問清楚了。」公孫啟道:「不必去了,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看白天的情形,去也查問不出什麼來,信縱然真是金神君寫的,我們也要按著假的處理,好好的休息一夜,明天加速趕回錦州是正經。」杜丹道:「不是我一個人去,還有霍大哥他們,來回不過一個時辰,大哥莫非顧慮范鳳陽,故技重施,分散我們的力量好分別下手?」公孫啟道:「也不是,諒他還沒有這麼大的狗膽和力量。」曉梅道:「那為什麼不查證得更清楚一點,要不再多去兩個人,你想出什麼辦法來了?」公孫啟道:「你怎麼也這樣說?即使是他搗的鬼,我料他也不敢再到唐莊逗留。過去,我們把他估計得太輕了,所以才教他處處占了先著。從現在起,我們必須按照我們的辦法做,才能走在他的前邊去。你最初的分析很有理,不管信的真假,驗毒配藥,打通神兵洞,查證真象,是我們目前第一件大事,刻不容緩。 匹夫目前的實力,還不足跟我們正面為敵,他需要時間,參研上乘武功,網羅羽翼,力求充實。照理說,我們不能教他喘息,立刻躡蹤追往遼陽,但在時間上,我們又晚了一天半夜,追去也必徒勞,連影子都不可能見得到,所以也不必自費氣力,跑這一趟冤枉路。在遼東,最值得他借重的,是人寰五老……」 曉梅截口道:「我們現在何不去趟絕緣穀?匹夫如果從此隱匿不出,我們又去哪裡找他?」公孫啟道:「不,這是匹夫的單相思,他炸神兵洞,乃是一著大錯棋,絕對瞞不了人寰五老。連對授業恩師,都下得了這種毒手,人寰五老怎能不心寒,又怎敢再跟著他淌渾水?何況上官逸也不能不為他那個寶貝兒子著想。這種情形,匹夫知道得很清楚,目前不會去,去也沒有用,但他不會忘記人寰五老,這要等以後,有機可乘時,才有進一步勾結的可能,目前還辦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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