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一五一


  目前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但也不會太久,除非遼東的產業,他全不要了。你想他能捨得不要這份產業嗎?」曉梅道:「你怎能斷定遼陽會撲空?就算匹夫能以逃遁,我實在有點不甘心。」公孫啟道:「遼陽是他目前根基,必有一些機密,陳彬趕到神兵洞,他得到破廟消息,可能就先走了。炸神兵洞乃至唐莊安排,都可能是假手於人的。所以我又料金神君,還不致於栽在他那群嘍羅手中。這你放心,時間不會太久,多則一年,少則半載,我們不去找他,他也必來找我們。在這段時間裡,我們也有一些事情要準備,我要教他死得心服口服。」曉梅道:「驗毒配藥是大姊他們幾個人的事情,我們縱想幫忙,也幫不上忙啊!還會有什麼事?」公孫啟道:「不只這件事。到錦州再說吧。」他葫蘆賣的究竟是什麼藥?誰也無法猜透。

  流水時光,不覺半載,在這半年中,遼東地面,風平浪靜,再沒有聽到一件兇殺惡鬥事蹟。這並不意味著,遼東江湖,從此就可以太平了。相反的,這正象徵著暴風雨前夕,片刻的寧謐,一旦揭開,便是狂風暴雨,樹倒山崩的局面。在這半年中,公孫兄妹做了幾件事。回到錦州之初,證實紀永血書所述種種,死者業已殮停在印家,傷的正在醫治,最令他們悲傷而感動的,是蘭姥引咎自殺,把這次死傷,完全歸罪在她料敵錯誤所造成的。自殺之前,給公孫啟留下一封遺書,大意是說:

  范鳳陽入魔已深,絕不可留,否則,日後必成大患。至於藏珍,也懷疑范鳳陽所得不全,並附詳圖,說明藏珍,系封存於一塊玉內,非日月雙璧湊齊,無法開啟,絕不是雷雨所能震得毀的。也教公孫啟繼續留意,尤須提防範鳳陽明奪暗取,覬覦他們兄妹原有的三件。關於遺骸囑于誅除范鳳陽後,通知家人,運回原籍。什麼玉器,體積大小如何?蘭姥也不詳知,故遺書中,並未說明開啟之法。從這封遺書中,公孫啟得到了兩個啟示:

  一、玉器已為范鳳陽所得,尚未能打開。

  二、秘譜尚封存絕緣穀某處,范鳳陽還沒有找到。

  如是前者,范鳳陽一旦武功大成,必來找自己兄妹,如是後者,絕緣谷仍是范鳳陽所必去之地。這兩種揣測他暗存心底,誰也沒告訴。第二件事,他從秀秀處,獲知范鳳陽所得秘密及內容。他怒到了極點,也去掉了一塊心病。敢情范鳳陽抄給劉沖的那段秘譜,並不是得自絕緣穀,道道地地是天山絕藝,公孫啟師門內功心法。

  在這以前,他始終認為恩師的死,是他害的,現在,已經確知恩師的死因,以及害死恩師的兇手是誰了。這段心法,秀秀業已遍傳雪山兄妹,劉沖也必定會傳授金遜和彭化,而且范鳳陽的心腹黨徒,也全會了,已無秘密可言。他暗中和曉梅,商量了一陣,索性大開方便之門連所有隨在身邊的人,每個都抄錄一份,潛修研悟。隱起師門,秘而不宣。自然,進一步的傳授,就得因人而施了。這次事件,群雄方面慶獲新生的有趙允、周方、房飛、張態、席清等五個人,也都負了重傷,還都起不了床。

  胞兄劉義殉難,更使劉智、劉信,傷心欲絕,怒火萬丈。金遜甫經認母,即成永訣。紀慶聯想到慘死的父兄,悲慟自不待言。沒有一個人,不想把范鳳陽碎屍萬段,銼骨揚灰。第三件,毒藥驗出來了,是南齊的化骨毒砂,幸而當時,沒有人皮破見血,否則縱是神仙,也回天無術。

  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范鳳陽有了這種致命的毒物,難免會在別處施展,尤其將來在對搏之際,戰不能勝,難免不亂用。

  不惟挖掘神兵洞,需要解藥,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得隨時帶著解藥,以防暗器。這得大批製造,為了配製解藥,杜丹和霍棄惡,兩對夫婦,帶著嚴和、齊雲鵬,去了川貴。公孫啟這才抽出空閒,把家裡的安全,交給了劉智,負起全責。馬杜兩家的人,也都集中在一起了。

  他自己卻帶著妻子,呂冰、紀慶、向准以及金遜師兄弟,去了一趟鞍山,遼陽。

  果然所料不差,在錦州安排一切,僅僅耽誤了三天,鞍山和遼陽兩處賊窟,已全燒成一片瓦爍。鞍山沒有見到一個人,什麼時候燒的?僅從殘跡,無法作正確判斷。范鳳陽在遼陽的密窟,從鄰人口中,獲知是在七天前的拂曉時分,突然起了一把無情火,完全燒光了,一個人也沒見逃出來。一算日期,那個時候,公孫兄妹猶在神兵洞頂,還沒有下山。曉梅這才沒有話說。

  繞道去了一次營口,也只查出天天都有載運金砂的船隻出口,五天以前,突告中斷。再去絕緣穀.人寰五老帶上官敏,已經走了六天,去向不明,留下礦場總頭領陸浩,處理善後。

  礦工已經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足兩百人,也是運一批金砂,打發走一批,逐天在減少。黎明走,入夜來,暗中窺察了兩天,發現礦工又走了好幾十,預料不消三五天,就可以全部走光。

  最後一次,印天藍現身挽留陸浩,繼續替她開採。陸浩歎道:「開採了將近十年,現在才開採到好的東西,成色都在六成以上,屬下本當效勞;無奈在目前情況下,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天危險。何況老山主、少山主和場主您,過去都待我不薄,於情我也不能幫任何一方,反抗另外兩方,這一點,務請場主賜諒。屬下決定後天,跟最後的一批人走,場主還有什麼吩咐?」印天藍道:「范鳳陽常來不?他逃往何處,有沒有漏過口風?」陸浩道:「過去他跟上官逸,往來很密切;神兵洞一炸,把上官逸炸寒了心,得到消息,片刻都沒停留,就嚇跑了。人寰五老爭執過一陣,霹雷火主張回家,上官逸說回家不安全,究竟逃到什麼地方去了,屬下也不清楚,暗中窺看,順著官道,似乎是去了錦州,可能進了關,但也可能去了熱河。」印天藍道:「你不妨再考慮一下,如果願意留下,這裡事完,可到錦州去見我,保障你身家性命安全,我自信還有這份力量。」陸浩道:「場主厚愛,屬下心領了。」他回答得異常堅決。印天藍道:「別說得這麼絕,還有兩天時間,再考慮考慮,我走了。」騰身而起,幾閃無跡。陸浩望著她逝去的背影,出了一會神方才回房,甫一進門,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戰。原來范鳳陽,不知何時已先進來了,化裝成礦工模樣,目光森寒如電,隱現濃重殺機。陸浩略微定了一下神,躬身施禮道:「屬下參見少山主。」范鳳陽不假辭色,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陸浩道:「挽留屬下繼續工作。」范鳳陽聲調愈冷,道:「你答應了她?上官逸走時,交待你的事情,都辦了沒有?」陸浩目光再不敢與范鳳陽接觸,道:「屬下是少主人延聘來的,怎麼能答應他?沒有,交待的事,已辦了。」范鳳陽道:「都辦得什麼樣子?說說我聽。」陸浩道:「礦工分十天全打發走,每月紋銀十兩,按十年計算,每人應得一千二百兩,無法籌措,著在開採的金砂內,選成色好的,儘量帶,能帶多少就多少。」范鳳陽哼了一聲,怒道:「還有呢?你簡直財迷轉向,我問的是……」陸浩愕然道:「成色好的帶走,成色差的運存熊穴。他走時匆忙,再沒別的交代。」適時,門外有人接口道:「真是再沒別的交代了嗎?」隨聲推門走進上官逸,森冷的盯著他。這一著,固出陸浩意料以外,知道怕也無用,胸脯一挺,昂然說道:「廬主親身回來,正好三頭對質。不錯,還有一件,沒辦。」

  范鳳陽大怒,喝道:「為什麼沒辦?」陸浩抗聲道:「人前人後,口是心非,少主何不問問上官老兒。」范鳳陽聲色懼厲,斥道:「上官老兒也是你隨便叫的,我問的是你。他什麼地方,不值你尊重?」范鳳陽望望上官逸,嘿嘿冷笑兩聲,道:「舉一兩件說給我聽。」陸浩道:「就光拿這另外的一個交代來說吧。上官老兒交待我,蛇窟存有一百箱火藥,分別置在養頤軒和七星樓,異日公孫啟必來,可把他炸成飛灰,那時就可高枕無憂了。」范鳳陽道:「這正是我的意思,沒什麼不對啊。」陸浩道:「這自然沒什麼不對。不過,他後來又說:少主心術太壞,不要忘了兔死狗烹那個教訓,留著公孫啟,少主多少還有一點顧忌,一旦公孫啟被炸死了,我們就無足輕重了。因而他又說,話我已經傳到了,是非利害也講得夠清楚,辦不辦,教屬下考慮之後,再自己決定。」范鳳陽道:「你究竟考慮清楚沒有?」陸浩:「還沒有,不過,現在還有百十來個人,要辦還來得及。」忽似想到了什麼,話落又起,道:「少主,怕辦不成了。」范鳳陽道:「你想到了什麼推拖的主意?少念牙痛咒,有什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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