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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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席終人未散 午夜,錦州城內范鳳陽宅院之中,忽然掠入一條鬼魅似的人影,詭秘異常,飄忽如電,一閃隱沒陰暗處,失去蹤跡。片刻之後,靜夜中隱隱傳出「隆隆軋軋」輕微聲響,顯系有人開動機關,進入腹心重要處所。魅影詭秘而迅速,似還瞭解範宅佈置情況,故能閃避樁卡,未為所覺。機關移動的聲響,卻再無法瞞得了值夜高手。 黑黑夜色中,立見幢幢人影,自不同方位出現,但在一陣穿梭往來搜查後,又複歸於沉寂。大廳倏忽燃起燈火,已有五人聚在廳中。中立一人面目極是陌生,猿臂蜂腰,雙目精光炯炯,四十上下年紀,紫黑臉膛,鋼髯如蝟,相貌甚是威武。此人姓何名威,前奉毒臂神魔之命,來到范家接替賀剛,充任總管。 另外四個,全是范鳳陽家裡的老人。何威的目光冷峻地一掃四人,道:「人從哪邊進來的?全是死人!」一個名叫范起的頭目答道:「也許是場主從密道進來的,所以全沒看見。」何威沉吟刹那,道:「不能大意,分開進去看看,密室聚齊。」除開門窗這一面,其餘三面各有一道暗門,俱用字畫掩蓋著。挑開字畫,五個人分成三路,進入暗門,廳中恢復原狀,燈火仍舊亮著,似是忘了熄滅。因此,五個人的行動,全落在了一對冷煞也似的目光之中。何威是從正面暗門進去的,首先到達密室。由於燕南天過去帶人進來過,他沒敢貿然進去。門上有一塊很小的活板,悄悄移開一縫,眇一目往裡偷窺。密室中陡然揚起一個蒼沉的聲音問道:「誰在偷窺?」居然反客為主,問起話來。室內無燈,何威看不清楚,細辨話聲,非常耳熟,不由問道:「可是山主?」室內人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一個字。何威再不猶豫,打開密門,進去立刻就把燈點上了。燈光映照之下,先進來的人,赫然是毒臂神魔金星石。何威行了一個禮,道:「昨日群雄從錦州經過,傳言範……沒有,小畜牲忘恩負義,山主打算怎麼處置他?」金星石道:「你已經知道了很好,你看怎麼處置他好?」何威道:「此風不可長,自應嚴正門規。此處是他的家,存著重要東西,遲早一定會來。」金星石道:「幾處他常去的地方全找過了,老夫沒有那麼多的功夫,在這裡等他。」何威義形於色,道:「這件事交給屬下做好了。」金星石道:「小畜牲萬世魔功已成,你不是他的對手。」何威道:「力不敵用智。說法不是法,這得臨機應變,看事行事,山主如果還希望他能回心轉意,想要活的,那可就難了。」金星石似甚欣慰,嘉許道:「南齊毒經已到他手,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呢?老夫授你全權,生死不計,事成之後,另有重賞,老夫還要休息片刻再走。」何威拜謝告退。就在他轉身起步之際,金星石淩虛一指。 業已點出。何威修為頗不庸俗,疾閃身形,猶思躲避。無奈金星石高他太多,如此近距離,自是更難如願,腳步方動,驀覺腰臀一陣劇痛,勉強轉過半面,駭然問道:「山主你這算……」話剛說了才一半,鮮血已自奪口而出,雙腿一軟,趴伏於地,眼中猶自流露惶惑神情,大有死不甘心之慨。金星石嘿嘿兩聲,獰厲地說道:「教你作個明白鬼,睜開狗眼,看清我究竟是誰?」舉手在臉上一抹,扯下一張人皮面具,展露出來的,赫然是范鳳陽的本來面目。何威自知難逃活命,一散真氣,屍身便軟癱在血泊中。范鳳陽一腳把他挑得仰面向天,驗證明確已斷氣,猶有餘恨地說道:「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忽有所覺,扭頭注視左側暗門道:「誰在門外?」「是我!」暗門開處,隨聲走進范起,范鳳陽斥責道:「鬼鬼祟祟,為什麼不進來,還有誰?」範起道:「還有楊吉,見是場主,我叫他出去了。」范鳳陽道:「走有多久?」範起道:「走有一會了。」范鳳陽凝神諳聽,猶有輕微步履聲,怒道:「可惡,你是我的族兄,還要騙我,該死!」揚手一掌,把範起拍了個腦袋開花。展開身形,由後暗門追了出去。刹那之後,地道中隱約傳來一聲慘號,楊吉料也凶多吉少了。范鳳陽此舉顯然在殺人滅口,今天的事,絕不容洩露出去,即使是族兄,照樣也不放過,狠毒處於此可見一斑。隔了盞茶工夫,他才從右側的暗門回來。他聽出右邊的暗門外也有人,算計殺了楊吉,回頭再從右門去追人,時間必定來不及。只要有一個人逃得活口,他的行蹤,立刻便會外泄。因此,他在殺了楊吉之後,穿過大廳,從右側入口進來,往回截殺,便可一網打盡。 那知他算計的絕,還有人比他更絕。就在他追殺楊吉,進入左暗門之後,右側暗門立刻就打開了,進來兩個慌張之人,一刹也沒停留,便從何威來時所走的中門,匆忙溜走。兩個小角色,本沒有這份急智和勇氣,是有高人指教。這個人,稍遲刹那,也跟著進了秘室,頭上蒙著紗巾,挾起何威,走的卻是左門,並且還把範起的屍首,拖近門口,故意留下這麼一個可疑的跡象,叫范鳳陽傷傷腦筋,猜上一猜。 當范鳳陽回到秘室,看到何威屍首失蹤,範起屍首移近左側門口,根本就沒動腦筋想,便奔向中門。但等他追到大廳,連個人影也沒追到,以為上了當。盛怒之下,又從左側兜回秘室。怪事出現了! 範起的屍首,不知被誰又給移到右側門口。他驀然醒悟了。兩個小角色,沒有這麼大的膽,更沒有這麼乾淨俐落的手腳!誰敢如此戲弄他? 「誰?」范鳳陽目含煞氣,這樣自己問著自己。首先,他就想到一牆之隔的悅來棧。霹靂神婆?人如其號,拼命可以,絕對不會這樣戲弄他。燕南天?哼!他沒有這麼大的狗膽!難道是公孫啟?想到公孫啟,一般寒意自心底上升。毒臂神魔金星石,萬世魔功早已練成,猶且忌憚慧業禪宗,自己剛剛練成,豈可輕易犯險?再說,如是公孫啟,豈能不立決生死?也不像。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身形微晃,到了後壁一個書櫃前面,凝視片刻,方才去開櫃門。自己的家,自己的東西,還嚴密地放在機關重重的密室裡,只因離開日久,還這般小心,可見計慮之深!櫃門應手敞開,一張字條,赫然貼在當面,龍飛鳳舞,寥寥只有八個字,寫的是:「送回穆女,准爾自新!」他認識筆跡,知道是誰寫的,甚至連戲弄他的人,也都知道了,竟連抽屜都沒開,掉轉身形,便從中門飛逝而去。右側門內,隱隱傳出一聲輕微慨歎。梟雄行事,往往不可捉摸。 八字警語,分明是毒臂神魔金星石的口氣,何以又故弄玄虛,泅避逆徒,不當面直接了斷?難道那個蒙面人,並非金星石,只是適逢其會?否則,他顧忌的是什麼,或者說,他怕什麼? 范鳳陽從容地走了。蒙面人亦未追去,親筆寫了一封信,交給江東和于林,吩咐他們,候到天亮雇車把何威送往山海關。還給了他們足夠的盤纏。人名,地名,信封上都寫得清清楚楚。死人當作病人,不裝棺材,卻是為什麼?好在江東和于林,就是昨夜幸逃活命,被他救的那兩個小角色,感恩圖報,也樂於效命。他還在暗中,親自護送了一程,確定范鳳陽不會再追來,方才放心地離開。何威跟他又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過午不久,四眼翠禽,就把昨夜的消息,先後送到神兵洞和絕緣穀。這更證明蒙面人,有八九就是金星石。將近一天,兩處才得到行蹤,卻又語辭不詳,也沒提到他的意圖與動向。 儘管如此,兩處的人,也足夠歡欣寬慰,行動也有了一個譜兒。 揣測金星石的用心,似乎是還不願意下絕情,對逆徒行誅。 朱萬跑了一趟絕緣穀,與狂花峒主取得協議。以官道為界。官道以南由神兵洞負責,官道以北,歸絕緣穀。救秀秀是共同的心願,列為第一,須要協力的時候,可以互相支援。 至於如何對付范鳳陽?意見極是分歧。絕緣穀這邊,表現得最為激烈的反而是上官逸。他主張殺! 范鳳陽是在他監視下出走的,他有責任,更涉有重大的嫌疑,不殺范鳳陽,他無以表白心跡。說是這麼說,究竟是真心,抑或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從表面上,誰也看不出來。自然,他的兒子上官敏,此刻仍在神兵洞,也許使他仍不無顧忌。 鄭七、雷登、蛇叟陸凱,都是客,自然不願意採取激烈手段。 狂花峒主身份特殊,表面上附和鄭七,骨子裡恨不得連人寰五老全除掉,脾氣雖然不好,處事卻很圓滑,老練如上官逸,也捉摸不透她的真心。敬若神明,避如蛇蠍。當著上官逸的面,朱萬表示,最好以山主的意思為準則,其實,他與狂花峒主,早有默契。朱萬走了,事情就這樣作了決定。 天池那一邊,公孫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急著要下山,就是走不了。已經十天了,曉梅的傷勢,不好也不壞,人還有一口氣,始終就是那麼昏沉沉的,一直醒不過來。杜芸的治療方法,似乎是不錯。一日夜十二個時辰,幾個功力最高的人,輪流替曉梅推拿,穿宮過穴,不能夠間斷,一間斷,曉梅便上氣不接下氣,立見礫化的現象。豈僅公孫啟,大家誰不急。 雪山魈、劉永泰、霍棄惡、杜丹,功力都夠高,礙於男女之嫌,插不下手。梅苓不及乃妹,姍姍年紀又輕,都怕幫不上忙,反而誤事。結果便由蘭姥,珍姥、杜芸、印天藍、梅葳和公孫啟,輪班接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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